母亲死后,莉莉安彻底放弃了学业,天天在教室最后排睡大觉。
升高中的考试上,她依然在睡觉。
考试结束的铃声叫醒了她,莉莉安草草写上名字,出了考场。
莉莉安第一次见父亲暴怒的模样,就是在收到她的考试成绩的时候。
父亲粗壮的手腕上,汗毛都在生气。为了她的成绩,父亲特地不知道从哪个国家飞回来,精致的表盘上,时差还没有调回来。
2个小时,那应该是邻国。就最近的新闻显示的蛛丝马迹来看,父亲正在和他国政府合作,幕后推动两国间的战争。
看来国民的生死存亡,没有她的中考成绩重要。
如果在母亲死的时候,他也能回来如此及时就好了。
让父亲生他的气吧——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莉莉安无视父亲的暴怒,在心中哼起歌曲,置身事外,仿佛父亲的暴怒与她并无关系。
希琳站在弗朗科身后不远处,额头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她是应该上前?还是等他的愤怒平息?
她的余光扫到书房半开的门,门后露出了安琪的衣服一角。
她知道,她必须做些什么,这个时候,必须有人安抚弗朗科的愤怒,不然,他的怒意,很可能会波及到她的女儿安琪。
莉莉安看到希琳脸上的犹豫之色,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恶意。
她期待她的表演。
希琳开口,声音温温柔柔:“老爷,大小姐她肯定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父亲将成绩单砸到她的脸上。
莉莉安紧闭眼睛,侧过脸去,挂在耳后的头发落到眼前。
透过头发间的缝隙,零蛋整齐划一排列在纸张上,上面是她的名字:莉莉安。
“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学校也不去——作业也不写——”怒目圆睁,仿佛能喷出火,血盆大口如地狱之路。
“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人扬起手,而女人拉住他,“老爷——”
巴掌没有落下来。
而使她幸免遇难的女人的声音只是让莉莉安的心脏涌出厌恶的黑泥
——啊,这就是你该做的,安抚暴怒的丈夫,这个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丈夫,调停丈夫与原配留下的大女儿的关系,你必须这么做,因为你无法取代我母亲的地位。
父亲会在母亲面前如此生气吗?不会吧,毕竟母亲是塞洛家的女儿,通过与母亲的婚姻,父亲平步青云。
如今母亲死了,家族也再无可以制衡父亲的力量,父亲可以肆无忌惮了。
可是,我会让你知道,进了科波家的门,并非进了天堂。莉莉安心底涌出更深的恶意,所以,这也是你应该看到的,安琪,易怒的父亲,寄人篱下的母亲。
莉莉安知道,希琳的女儿,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她的妹妹,就藏在门后,窥视着这一切。
晚饭时,餐桌上,“圣马可教会学校,你会去那里读书,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暴怒后,父亲推出了解决方案。
送到嘴里的蘑菇汤停下。
圣马可教会学校?莉莉安放下汤匙,挑眉,睁大眼睛看着父亲。
弗朗科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歌德政界很多官员的小孩都在那里。”
“莉莉,你年轻气盛,觉得这么做可以惹我生气,实际你只是在耽误你自己,所幸你年纪还小,有很多时间去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在你找到你真正想做什么之前,先安安生生去读书吧。”
所以呢?她将会被送到一所贵族学校,和父亲生意场上的大人物的小孩一起学习生活?耶和华啊,她还不如在考场上提前半小时睡醒,那样她就可以拿满分的成绩申请上境内的任何一所高中。
“我才不去——”莉莉安几乎是下意识地说。
“砰——”父亲的手掌砸上餐桌:“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决定了她的升学的晚饭后,许久不曾回家的父亲看着满墙母亲的画作,看了很久。
他在思念母亲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这个父亲,倒也没有那么糟糕。
谁知父亲看了许久,最后,对希琳阿姨说:“把画都收起来吧。”
“是。”
希琳指挥佣人,
莉莉安的火气蹭的一下子上来了,几步上前,对着希琳恶狠狠的说:“你敢碰我妈的画试试?!”
希琳不敢动了,僵持在父女两人间。莉莉安又把枪口对准父亲:“爸,你把我妈的画撤掉,是想换什么?可别是什么炒作的现代艺术家,我舅舅那样的废物,爸,室内装饰的事上您还是别插手了,赛洛家的画作都多少年了,你白手起家,那点品位就别乱搞了,什么货色都进我们家的门——”莉莉安一边说一边看着希琳,希琳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脸一阵红一阵白,不远处,安琪握着拳头,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
画依然在父亲强硬的命令下收了起来,扔在储藏室落灰。
母亲死后,莉莉安与父亲的交流几乎屈指可数,一年也没说过几句话。
在父亲将希琳带回家之前,他们父女的关系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母亲死后未满一年,父亲回家,带回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和她差不了多少的孩子。
女孩长得很漂亮,有点胆怯的躲在父亲身后,一脸乖巧。
父亲是个花心的人,母亲还在是就是那样。
莉莉安以为与父亲的情人和情人的女儿一起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牺牲。
她爆裂的脾气名声在外,希琳对她一直客客气气,就算他们父女关系寡淡,她依旧是父亲的女儿,莉莉安一直这么以为。
直到母亲的画被父亲拿下。
母亲的遗物都被父亲清理干净,干净的像从未存在过。
希琳以温和的方式,抢占着科波家的生活空间,为她女儿的未来开路。
而她的母亲此时此刻,长眠于地下。
也是那之后,莉莉安失去了安稳的睡眠。
母亲爱着父亲,而这场婚姻于父亲而言,不过是利益。
爱情的假象过去后,剩下的,唯有父亲的夜不归宿,和母亲日日夜夜歇斯里底的尖叫。
莉莉安频频从母亲死亡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脊背。
她踉跄着下床,顺着光线,来到客厅。
餐桌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一家三口是他们三个,父亲,希琳,安琪,没有她,也没有早就腐烂发臭的母亲。
希琳看到了她,露出微笑,温温柔柔,邀请她,来到餐桌。
莉莉安恍然发觉,希琳的笑容如此像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