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身上护身符是王金强给的,却是招阴的,还招的是仇人铁匠,生怕王家人死不了似的。
他也是铁匠最开始盯上的人,最后活下来的也是他,是最大受益者。
因此不难推出王家三口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并且很可能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你说,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何王金强能下这么残忍的死手?”顾秋池郁闷不已。
“谁?”阎回有些疑惑。
顾秋池:“......”
意识到某人根本不会好好喊人名字,顾秋池只好道:“猴子。”
果不其然,阎回找回记忆,鄙夷道:“自私自利者,不分亲疏。”
顾秋池哽了一下,他见识过的人太少了,局限在灵泽城内。
不停看着人死去活来,他习以为常,很少去探究生死的意义。
人为什么杀人,又为什么救人,他很难理解。
当然,别说一只刚成为人没多久的王八,很多人活一辈子也不明白。
顾秋池想不明白也不强求,刚准备动身,门外传来说话声。
由于太过细微,听不太真切,只能听到一些零碎的字句。
两人对视一眼,阎回在他额头上轻点两下,低声道:“这是幻术,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有人看见你。”
顾秋池了然,对他竖完大拇指,略带激动地猫手猫脚走出去。
阎回跟着他后面,垂眸笑了笑。
忽然就明白当年那人的行为,为什么总是喜欢逗自己,也许只是喜欢小孩子身上的坦率吧。
门忽地推开,月色跟随进屋,割开门口一块区域,边缘生硬又冷淡。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手持浮尘的道姑,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丹凤眼上挑,面相温和,左眼下的红痣若是长在眉间,说她是观音也没错。
身后是一架半人多高的祭祀纸屋,花花绿绿的颜色,却能明显看出是根据这间屋子造的。
她眼神先是朝厨房方向睨过一眼,眼睛眯起,又自然转到门口的“老王身上”。
此时老王身体早已残缺,好似回到了顾秋池和阎回未曾干预的模样。
顾秋池被道姑一眼看得背脊发凉,低声问阎回:“怎么回事?”
阎回眉宇间酝酿着风雨:“幻境本身的修复机制,当干扰威胁减少时,会进行自我修复。”
他还想再问清楚,那边道姑开口了。
“搬进来吧。”
身后的人搬着纸屋侧身,王金强的脸清晰地映在月光下,瞧见地上自己父亲的脸竟毫无波澜。
他唯唯诺诺放下纸屋,搓着手对女子道:“程道长,这是成了吗?”
那位被叫做程道长,不温不火道:“王施主别着急,还有最后一步。”
说着她手指向纸屋:“铁匠的诅咒已经由你家人抵消,但是你家人的怨念还未消。”
王金强神经质地看向地上的爹,干涩笑了两声:“不会吧,杀他的又不是我。”
程道长给他的符纸,不仅仅是招阴之用,还能欺骗鬼神,转移仇恨。
何况,铁匠要杀的就是他爹,他只是把仇恨转回去罢了。
要实在不行,就让爹和娘亲姐姐一样,砍掉四肢,避免寻仇。
想着他补充道:“那是我爹犯下的罪孽,我只是在帮铁匠复仇而已。”
程道长但笑不语,未多做评价,拂尘在纸屋扫过,伸手捏诀,低声念叨过一句咒语,指尖金光闪烁。
王金强湍湍不安,一直在搓手。期间还顺带着处理好他爹的尸体,避免回魂找到四肢,全都一起丢进了大锅煮。
施法完毕,程道长收回拂尘,搭回手臂上。
她颔首示意:“这个纸屋暂时能收纳他们的鬼魂,七日后你将他们的尸体装入棺材,合着一把火烧了,便能了结此事。”
王金强连连道谢,甚至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兴许对着他爹妈,他都没敬这么大礼。
程道长嘱咐完,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王金强想留没留住,送人到大门口,望着人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往回走。
他在门口呆了很久,夜风卷着凉意穿透他的后背,咕咚吞下一口唾沫后,一脚踏入门槛。
他没发现的是,自己进的根本不是原来的屋子。
就在他送人离开后,顾秋池看得清清楚楚,纸屋无风自动,胶水粘贴的纸张哗哗作响。
然后纸屋像不断膨胀的泡泡,往外延伸,接触到家具时,柔和地纳入其中。
不是侵蚀,倒如同水滴入水中,融合交汇。
而规整切割的房间里,隐隐约约透出人影,穿梭在其中,异常忙碌。
等王金强回到屋前,他一脚踏入了纸屋。
客堂里的尸体消失不见。
梆梆梆——
厨房响起了砍骨头的声音,只能看到两道虚弱的人影。
屋外传来刀刃摩擦地面的声响,他猛然回头。
无头铁匠拖着大刀,刀刃上还有未清理的血迹和肉沫,站在屋门前。
“我来讨债了,王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