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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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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的对象只有张鹤仪。

张鹤仪把事情的原委不加掩饰地告诉了李遂,并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怀疑,北部投降,心思不纯。”

李遂道:“胡虏十三部被打得几乎只剩个皮毛,溃不成军,你说不纯,凭什么不纯?”他笑吟吟地站在简松映和张鹤仪中间,又道:“简将军,你待如何?”

“你都看到了,鹤仪身上那瓶药也是物证,事情偏就在耶达瓦尔到京之时,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简松映一动身,牵扯到手臂的伤口,停顿了瞬间,“殿下,你不生疑?”

太子的帐子里点的是最好的暖香,燃的是最烈的火,简松映方才被寒风封住的伤口经这一温又一动便开始活动出血来。

他胡乱扯开本就被扯得松松塌塌的绷带,胡乱倒上药粉又缠住,却没想着场合是否合理,平复着心绪说:“殿下,昨日我亦在场,那厮连宁王世子是谁都不知,一钓便上钩,于是将计就计,算他一谋,事实不出所料。”

“耶达部落是靠游牧起家,斩草不能除根,来年春便能卷土重来长到天边。”简松映道。

李遂端起被冷落到已经和背景融为一体的陶瓷杯,轻轻抿了一口如冰方融的茶水。放下茶杯时,品着觉着,重新拿起佛珠盘了起来。

利用大苍的人,用带有大苍太子标记的箭射在了大苍将军的马上,其心可诛。李遂先前就怀疑过耶达投降动机,若真如此所言,那他们未免有些太不识抬举!

李遂似乎听进去了这一番话,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端详着简松映,又把目光还给张鹤仪,等着他下一步的回答,“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张鹤仪道:“兵书中有记曰……”

“报——”

正当张鹤仪的话到嘴边之时,一个士兵的声音利箭般闯了进来,众人登时回头,警惕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二等银白色软甲的侍卫匆匆赶来,一阵风似的猛地跪倒在太子脚下,神情动作之急迫,也顾不得带着一身逼人的寒气与血气冲撞了太子。

“什么事?说。”李遂留住简、张二人,冷静道。

来人喘着粗气,声大如牛:“那人一头撞死在了宁王帐前——在他所说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一张和那人身上一摸一样的军营地图!”

张鹤仪和简松映同时心中一震,戏还没完,对方还留有一手。

这时皇帝还和耶达瓦尔及其使臣等人在一起,对方分身乏术,发生在宁王帐前的事,恐怕只有死人和宁王才能解释得了——凭空出现一张地图,这脏水一旦泼出,便覆水难收。

侍卫得令带走太子的一行侍卫匆忙赶往宁王处,扬起的半边帘帐外,尘土飞扬。

李遂面沉如水,看着那八字敞开的帘子正中一片草根全无的土色,道:“虎毒不食子,你们觉得,宁王,是虎非虎?”

问的不是皇叔,是宁王,当今大苍唯一的异性王。

一山不容二虎。

“虎无爪牙,也为猫。”张鹤仪回道,“臣以为,有时山中无虎,外邦的豺狼鬣狗却潜伏其中,伺机而动。何况宁王爱子众人皆知。”

简松映观摩着双方,话锋一转,接过了二人的话,“臣的刀枪别的不成,若见鬣狗,露则杀之。”

李遂把佛珠缠到手腕上,张鹤仪与简松映分随其后,一言不发地朝着宁王处走去。

·

帐外的侍卫士兵悄无声息地堵在了宁王帐子前,虽无狐假虎威之人,但也都下意识地紧紧盯着帐中之人。

皇帝这时候做了甩手掌柜,做得十分乐不思蜀,空留一个宁王在这里,对着来历不明的地图相看两厌。

桌上的一盏旧茶已经不飘热气,像是无波的古井,停在上官遇和上官朔之间。

旁若无人似的,上官遇被空气呛了一声,情绪陡然大起大落——终于见到了宁王,这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让上官遇有了亲切的归属感,简直要热泪盈眶。然而方才宁王的一番话却让他几番僵硬在地。

宁王以为他要谋反,紧皱眉头说要为他善后,却又实在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而上官遇则终于证实了那个颠覆了自己认知的事实。

“父王!”上官遇人偶初活般,绕开桌子向下俯身扑到上官朔怀里,委屈的眼泪一涌而出,“你,你不谋反啊……”

“你说什么?”宁王赶忙抽出一只手来将他大张的嘴关了回去,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你这孩子,什么谋反不谋反!大逆不道啊你!”他另一只手在宁王头上撸了一把,“多大的人了心里想着些什么,父王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吗?”

上官遇眼如泉眼,止不住开始哭,“那你为什么那些天彻夜不归?还有,还有……我在你的书房里看到的那些,我还以为……啊,父王——你不知道我瞒得有多辛苦!我为你操劳得呕心沥血啊……”

“上官遇,唉,叫你多长些心思,还不如不长得好,你,叫我说你些什么好?”

宁王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倒是心有些酸楚,“父王对你有所疏忽,是父王的错,你,你去我书房作甚?父王有些事不愿让你担心,谁知道还不如万事告备。好了好了……”

“你真不骗我?”上官遇两眼一抹,怀气地叹了一声,“我差点进了那贼人的圈套!”

宁王把一个大小伙子抱在怀里,无语又无奈地安慰着,看着那张来路不明的地图,想到了一件事。

阿遇傻的时候聪明,聪明的时候反而犯傻,但不会空穴来风地给自己父王安上一个叛国通贼的帽子。其背后,定是有了什么自己尚未发觉的危机,并且已经快要“纸包不住火”。

当今皇帝多疑,早在几年前,整个朝廷的势力就被整过一轮,宁王率先还蕃地、交兵权、清割势力,几乎就要抱着个钵剃发上山,才安了皇帝这颗排外的心。如今南北均起祸端,他为皇帝办事,连儿子都避着,已然不顾头上这顶王爷头衔,莫非他还要将自己赶尽杀绝?

上官遇大抵也是觉得这样不怎么好看,把脸一擦,起身准备去把乱成鸡窝的头发梳理一番。宁王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带到身前按坐下,余光瞥了一眼帐外人马,低声道:“逢之,你告诉父王,你和太子,张简二人,还有那个死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遇正要回答,说曹操曹操到,一只人骨般凄白的手已经掀开了帐子,将话中的人带了出来。

只有两人,张鹤仪和简松映。

李遂在临到宁王帐子前忽然改了主意,自己掉头朝围猎场而去,带走了一众亲眼目睹黑衣人死状的侍卫士兵。

简松映胳膊还受着伤,但是血已经止住了。许久未在这般环境下和宁王说话,他先是准备行礼,却被宁王亲手扶了起来。简松映态度很轻松,稀松平常地将宁王带到一边说话。

上官遇朝二人身后看了一眼,抬眼看到走近的张鹤仪,问:“那人死了,你们怎么和太子说的?”

“实话实说。”张鹤仪压低了声音,将余光从背对着的宁王那里收了回来,一伸手,便抓住了一边燃泪如兰的残烛,从怀中拿出个火折子,点上。

没有任何的解释,张鹤仪把地图放到火焰上,火愈燃愈烈,在上官遇的眼中闪。

“那,他就信了?鹤仪,多亏了你,我差点就被那奸细给骗了!可恶的耶达瓦尔,居然陷害我!”上官遇怒而坐直,胸腔剧烈地起伏。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没那么简单。”张鹤仪松开手,最后一片地图在烛台上被烫出一圈焦黑,很快便透出了火光,“世子,祸从口出,少言少错,不言不错。你若一身清白,可千万不要再羊入虎口,给人送上门当鱼肉。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可得听我的。”

简松映那边告别之时,地图已然成了灰烬。随着不远处一声“张大人?”,张鹤仪敛着衣裳站起身,冲上官遇笑了笑,看到他拉成一条线的嘴唇,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宁王走到残余的灰烬前,垂下眼看着,似乎并不讶异。揽过上官遇,拍了拍他的背。

·

在皇帝的安排下,太子李遂于黄昏前带着一行队伍先行回宫。

黑衣人的尸体被秘密处决,营寨之中没有人透露出半点有关太子关于宁王及世子态度的闲言碎语,这件事仿佛成了插曲,无人提及。

只有简松映吊着个包扎得很成功的胳膊在耶达瓦尔面前晃来晃去,时不时昭示着那件事还没完,而皇帝有时也投来几句问候,以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在意。

重客亲自给简松映送去了北疆上好的药材,正好让张鹤仪协同简松映钻了个空子,借机架着宫雀去他们带着的药材处敲诈了一堆上好的药材回来。

张鹤仪借此做了个贪官,把宫雀所说的治疗眼疾的药丸中那几味与毒药相冲的药材找了出来。

宫雀没有毒药的配方,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时不时还给简松映甩几个脸色——他发现,简松映是铁打的,不是褒奖,是说他的伤口没有愈合的功能,刚蒙上一层薄铁,心一热,熔得更厉害。

至于谁是那个熔铁的火,宫雀懒得说。

夜间,“张大人”又早早地睡了,帐子周围都灭了灯,长夜岑寂,一派安宁和谐。

而简将军的帐子里却是灯火通明,张鹤仪一只手扶着简松映鼓硕的肌肉,一只手轻轻地解开缠着的绷带,直到解开之后,却发现甚至比上一次上药时还伤得厉害,那伤口呈十分野生的撕裂状,鲜红的血好似不会干涸。

“简松映,你不疼吗?”张鹤仪看着触目惊心,心一动,抬起眼看着他,却发现,简松映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简松映闻言才拨云见日般吃痛地“嘶——”了一声,道;“疼。”

“……”张鹤仪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色令智昏,张鹤仪心中暗自想到。

他看着简松映特意露出的无辜的脸,连带着瞥到了他剥得干净的上半身,瞪了简松映一眼,转过身子去,“你再把伤口扯开,天王老子来了也好不了,疼去吧,上药也是浪费。”

说罢,他把简松映的衣裳扔到了简松映身上——受伤一只胳膊,就剩把整个人都脱光了,你什么我没见过?来这招。

“简将军,小心受了风寒,到时候可没人伺候你。”张鹤仪拿背对着简松映,调侃道。

简松映没有胡搅蛮缠,想必是他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才等到现在出此言论。

他拿过药瓶给自己上着药粉,动作十分娴熟,但是他却感觉这自给自足比起几个月前在战场上时生疏得很,是被某人惯坏了。

简松映“哎”了一声,看到张鹤仪动身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身子已然是偏过来的,收着颌,往过睨,便福至心灵,喟然道:“我可舍不得我家鹤仪伺候,对吧?”他笑着把衣服披上。

“对了,今皇帝叫我过去,问我要份奖赏,”简松映匆匆把纱布绑上,绷带直接从袖口中延伸到手腕,摩挲着白纱,他挑眼看张鹤仪,“鹤仪,你想要什么?”

张鹤仪方把注意力从他那新换下去的还沾着血的纱布上拿回来,顿了顿,“给你的,不要总想着我。”

“哈哈。”简松映站起身来,顺手把里衣的带子系上,系到一半,又往开扯了扯,走到张鹤仪面前,蹲下来,仰望着他,“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张鹤仪伸出手想要摸他的头,手却在空中顿了下,旋即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简松映的下巴,轻轻的,连指尖的触感都像是羽毛。

这些动作对他来说十分生疏,大多是少年时期偷看话本得来的书面知识,尚未能有实践之机,但是今天,他却不想用摸头这个动作。算是……摆脱“兄长”这个身份的第一步。

“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别要我命就行。”张鹤仪垂下眼却没有看简松映,盯着他曲起来的那只手,只看着,注意力全聚在耳朵那听着。

简松映被张鹤仪挑着下巴,便顺着那玉骨塑的手指一直看到最上——张鹤仪垂眸却看向他方,做着这般动作耳尖却点上两点朱砂,好似自己下一刻说出些什么出格的话,那朱砂就能变成火,眨眼间燎遍整个脸颊。

简松映道:“我想娶你。”

张鹤仪恍惚一瞬,猛地转过头来,嘴唇微张,“唔——”他的话甚至还没有在脑海里打成草稿就被简松映固执地堵住了。

简松映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现在脸上发烫大脑空白,连说出的话都像是被快速颤动的心弦割成了一截一截,“你娶我!你,我嫁给你也行——”

张鹤仪又一愣,才打好的草稿已经溃不成章。

此夜,无云无风无鸟鸣,唯有漫天的星辰流转在二人眼波之间。

这样的情形,是否恍似白昼划流星?让人在刹那间忘却了事情的真实性,惊喜和不可思议成为了世间唯一的思绪。

简松映倏地松开手,魂回了一般检查着自己的手心,有没有什么被血弄脏的脏污,发现,感情线的始端,血染了一朵红梅。他猛回头,张鹤仪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抱歉,我,我太唐突了……弄疼你了没有?鹤仪,你,我太冒犯了,对不住,哥……”简松映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无措地在不离张鹤仪一步远的区域里来回踱步。

冒犯了那么多回,这一回他尤其想抽自己,却又怕眼前人心疼,强忍住,边走边想抽自己——人家前脚才答应了不做兄弟,简筠啊简筠,你吃豆腐也未免太心急?

谁料张鹤仪却在他不敢看的视野里语气轻松地说:“噢,不冒犯,行啊,什么时候都行啊,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简松映站在原地,忘却了呼吸。

他停的时候张鹤仪也在停,半晌,他才又听到张鹤仪调整着呼吸,声音由渐渐消失到重新坚定起来,“只是……简松映,这是皇帝给你的奖赏,你得首先为了你自己考虑。”

你得为了你自己的仕途考虑,至于我,一定要是备选的选项。不至于为了一个张鹤仪,去触犯龙威。

“可是我……”

“简将军,抛开我,你想要什么?”张鹤仪道,他笑眯眯地坐在桌边,看着简松映挺直的背,“别说你抛不开,你知道,我……我不吃那套。为你自己的,我想知道。”

帐中不似外边那般寒冷,烧红的煤炭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像是小型的炮竹。双方都不说话,寂静之时,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却又像战场上散不去的战火硝烟声。

简松映想到了战壕里横尸遍野的那个夜晚。

帐外荒草连天,明月高悬。战争中打得口服心不服的敌人白日时与他们同席而坐,现在也在另外的帐子里烤着炭火。

他黯然失神,自己得了个“战神”的名号,却终究不是“神”,带不回许多魂。

别打了,累不累啊,非得见点血吗?为了那点土地舍弃那么多生命让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家破人亡真的值得吗?

偷袭侵略,成之被恨,败之遗恨,而后循环往复。

或许在某些人看来,战争的底色就是让一个民族的灵魂在仇恨和被仇恨中不断被塑造成为亘古不灭的信仰,从而生生不息得到永生。

但是这样的信仰是一种魔障。

那些深藏在简松映骨子里的仇恨与偏执在一瞬间涌了上来——战乱不消,将军不能卸甲。

他的张鹤仪也无法安宁。

“鹤仪,”简松映转过身来,俨然已经是一个成熟将领的气势和神情,“我想要边关再无战火,诸将领们可以回家。”

张鹤仪看着他,想要起身,简松映握住他的手,让他还坐下,认真地说:“你不许食言。”

“我不食言。”张鹤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简松映道:“我要大理寺的旁听审讯权。”

我要他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口吐真言,直到每一条线索都在眼前清晰地呈现,包藏祸心者斩,挑起事端者诛。

张鹤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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