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悟的神子并不好当,从他身上时不时会出现的伤口可以看出来。
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的痛苦和被压榨到极点被一点点无声咽下的许多许多。
明明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应该有很多很多的幸福,笑容和爱的吧。
虽然我也没有拥有过那些东西,但是我知道,我知道的。
什么样的东西才是正确的。
有时我会忽然有种跳起来尖叫着大喊这些全部都是不对的都是错误的的冲动。
可是我知道不可以。
于是我安静地,安静地将那些冲动深深地咽了下去。
我不可以在一个错误的世界里独独试图修正一个错误环境的产物。
如果环境本身就错误,那么扭曲也不过是一种生存的常态。
所以,“错误”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不被认可的存在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8
在某天上午,难得的悟也留在了院子里。
然后就倒霉地遇到了刺杀的诅咒师。
当然更倒霉的是手无寸铁还被打不过他的诅咒师拎起来当作人质的我。
处于极度紧张状态下的诅咒师无意识地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因为窒息而本能的微弱挣扎。
我艰难地从肺里挤出稀薄的空气,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拿我当人质真是天大的笑话。
拜托如果没有把握就别来给别人添麻烦啊。
可笑又莫名其妙的侥幸心理。
想着不过是这么小的孩子,想着那样那样多的一笔悬赏金额,却忽略了自己根本赌不起这样以生命为筹码的赌局,到最后才迟钝地开始恐惧懊悔。
多么多么可悲,为了剥夺无冤无仇的人的生命而死。
“五条雪。”悟冷冽的嗓音拽回了我的思绪,我努力地抬起眸,意识恍惚地看向他的方向。
模糊的视野中,我看见他美丽的苍蓝色眼瞳仿佛燃烧起来,绚烂得像是被日光浸透的晴空。
原本淡漠不耐的眼神变的杀意凛然,像是受到威胁的凶兽,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像你这样没用的家伙也只能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办法了吧,”他收回目光,冷漠地凝视着诅咒师,语气十足傲慢,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垃圾,“拜托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很不值得诶,有什么值得看的可以快点拿出来吗?”
我凝视着他的身影,意外地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轻微哀鸣。
我不想死掉。
满溢的情绪从心脏中渗了出来,那样悲伤而柔软。
我的脑海中短暂地闪过悟沉默地凝视着我的瞳眸,苍蓝色中倒印出我小小的,仓皇的身影。他喜欢吃生奶油味的喜久福,靠近时身上总带着丝丝的甜味。我时常从一个深夜睡到另一个午后,长久的梦魇凌迟着我脆弱的神经,悟会时不时来看我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我从梦中唤醒,我无数次靠着他苍蓝色的瞳眸找回梦境到现实的锚点。
混合着点心甜香的记忆飞速地掠过脑海,最后定格住的确实修治哥哥微微垂下眸笑起来的样子。
“▆▆▆是这样想的啊。”他轻轻地说着,没有看我。我努力地睁大眼睛,终于透过他垂落的眼睫看清了他眸底的怜悯。
他知道我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注定无法实现的梦。
我知道的。
我知道我谁也救不了的。
我知道那些梦飘渺得不切实际。
可是我想活下去,我想继续这样的生活。
我的瞳仁慢慢地涣散,意识坠入无边际的回忆之中,快要晕厥的最后一秒,我看见悟忽地顿了下,然后侧过眸看了过来,神色有些诧异。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满溢出来,冰蓝色的咒力将扼住我脖颈的手吞噬,尖锐的惨叫声中,我跌落在地上。
血流喷涌而出,将我的衣物和发丝浸染,我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浓烈的令人作呕。
诅咒师捂着断掉的手臂,哀嚎着后退,下一秒便被悟苍蓝的咒力吞没。
更加浓郁的血腥味淹没了我。
我恍惚地,漠然地抬起头,遥遥地看见五条家的人蝗虫般蜂拥而入,争先恐后的围住了悟,甚至连虚伪的问问他有没有受伤都没想起,就欢天喜地的高声欢呼,赞扬着悟七岁就能击败一级诅咒师的丰功伟绩,夸耀着家族的繁盛指日可待。
嘈杂的情绪的味道和腐烂的愿望的味道包围了我,杂乱得像是钢丝球,尖锐的扎进脑子里,一抽一抽地剧痛着。
悟被人群包围着,那些狂热的笑脸像是嵌在血肉中的面具,虚伪的让人想要呕吐,他们疯狂的重复着“六眼”“神子”“家族”。
而他神色淡漠,像是将自己隔离在外,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注视着愚蠢可笑的贪婪人心。
隔着喧嚷的欢呼声,我对上了他的目光。
眩晕和疼痛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上,反复凌迟着我的身体,我抬起眸点点眼睛,冲他笑起来。
错误的,失去价值的,不被认可的只有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