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杰恨声说:“这么说来,我倒是该谢谢你了,小罗?”
罗誉靠在船舷栏杆上,换了条腿支撑身体,也不抬头看他了,松弛地回答:“谢不谢的,无所谓。他们催了我几次,后来发现我对你的判断是对的,就不再催了。”
“你对我的判断?”
史蒂文笑容更大了,他又把话接了过去,“啊!我记得!Louie那时候说服丹佐暂时不动你的理由是……”
“我们漂洋过海来这里,就是在这里读书的。在我完成学业之前,我们都会留在这里,不会回到联邦,所以不用着急行动。”这几天刚满十三岁的罗誉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窝也比先前深些。修养了些时日,他已经恢复了精神,只是还没有把暴瘦的身体养回来。
对面的丹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有些事情,夜长梦多,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横生枝节。
“而且,”罗誉问了一个令丹佐尴尬的问题,“丹佐先生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儿子真的出了事,老子会怎么样?您有应对的后手么?”
丹佐确实想过几个预案,但都不太理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急了,也不得不承认,对面的毛头小子是个心思缜密的。“那你有什么提议?就让我们这么空等着?”
罗誉神闲气定:“丹佐先生,我知道你们为什么着急,也知道你们一定很难熬。但我们合作的目的,难道不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么?如果只是治标不治本,又有什么意义呢?”
“治本?你什么意思?”
“根本上,我们不是怕儿子,而是怕老子,以及以后很可能一脉相承的儿子。那么,仅仅废掉儿子又怎么够呢?”
“你是说,两个都除掉?可这……”似乎更加不可能。丹佐在心中默默地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呢?这么多年,他们那么多老的都在想办法把诺坎除去,到现在都没什么把握。终究还是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把问题想的太简单……
“两个都除掉,并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在我看来,怎样有效地控制住老子,才是当务之急,要有人能牵制住他,让他的行动能被我们预见,这样我们才不用过于恐慌。而现在的儿子,不正是这个能让他更可控的人么?至于儿子的成长,不足为虑,丹佐先生不用太过担心他的发展速度。所谓的北美分部,要组建起来,即便他老子本人来,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他要做这些,离不开我和Steven。而既然最终都是要废掉的人,我和Steven又怎么可能让他成长起来?再说,一个书都读不进,一天到晚醉心声色犬马的人,再怎么成长,能快过我么?”
丹佐怔在当场。
“最后的结果就是,Louie说服了他们按兵不动,等到几年后完成学业,那时才是动手的时机。Louie即将毕业的那半个月,我激动得睡不着!”史蒂文笑着说。
瑟杰的右手微微颤抖,在自己额角上扶了扶,又放下。“于是你们在毕业典礼那天就动了手?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啊!”
“不,在那之前一个月,丹佐就迫不及待动手了。我们最初的计划是,老诺坎在我们不在场的情况下干脆利落地被送走,这样就可以把Louie和我都摘出去。丹佐一开始剂量没敢放太大,只是让老诺坎出现一些不舒服的征兆,后来持续多次给他加料,终于在毕业典礼前一周,老诺坎倒下了。我们只是把消息压到毕业典礼后才告诉你。”史蒂文有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感。
瑟杰猛然抬眸,目光犀利又阴毒。他的父亲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已经被毒害,垂死挣扎了很久。
“按照原计划,老诺坎就该在毕业典礼前一周咽气。那样以你的性格,会先自己回联邦,把Louie留在合众国完成毕业典礼,Louie和我在这件事上的嫌疑能被降到最低。不过计划在执行过程中,出了点小差错,医院竟然把人给救回来了……”史蒂文就这样有些遗憾地讲述一个可怕的故事。
“路易先生……”丹佐在那头艰难地开口,事情办得不漂亮,他现在非常恐惧,但为自己开脱的话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小老板是没有诺坎那样残暴的个性,但随着这几年的成长,他给人的权威感也在与日俱增。这次可以说是他们执行小老板第一次的正式命令,可却没有把事情做干净,不知道小老板会怎样惩罚他们。
门外射击场内的枪声还能隐约传进这个高档的私人休息室。如果丹佐人在此处,听着枪声来汇报这件事,恐怕这会儿也要犯心脏病。
罗誉的情绪很平稳,他只是沉默地考量了一会儿,就温和地回复丹佐:“丹佐先生,不用担心。这世上本就没有百分百不会出意外的计划。况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丹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在罗誉给出反应之前,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如今靴子落地,罗誉不单没有严厉惩罚,甚至还好脾气地安慰了他。丹佐差点没当场给他一个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