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花错躺在地上,右手捂着左侧脖颈,呼吸有点急促,目光冷湛,却是紧紧盯着那没腿的小姑娘,还有她手上那小小的器匣。
殷小刀慢慢蹲了下来,捡了自己的刀而后软言软语卿卿笑道:“李若书说你伤了他和段枕眠,只用了一招。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是真的,那你可真是个难对付的人,我又该怎么对付你呢?”
花错扭了头看她,若有所思道:“你是眠花宫的人?”
殷小刀笑得志得意满:“对啊。”
花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堂中其他人,问道:“那他们呢?”
“他们?”殷小刀回答地倒也爽快,“他们本来是来杀别人的,现在是来杀你的。”
花错追问道:“那你呢?”
殷小刀又笑了,细细的脖子微微歪向一边,眼神贲亮,笑得很是无邪、慧黠,连那绯色的齿龈都露了出来。
她逗着笑:“你猜?”
花错脸上竟也有点笑意:“我猜不是。”
“当然不是,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杀人?”殷小刀敛容、起身、叉着小蛮腰,语气很是俏皮,“我是来抓你的,抓你可比杀你好玩多了。”
然后她说:“也难多了。”
花错露出一丝无奈,叹道:“可我到底被抓住了。”
殷小刀负手原地踱了几步:“李四和段三都在你手上吃了亏,我能不慎重吗?所以特意仔细打听了花郎君你的事,然后又找了无相上人他们,商量了这一出好戏。当然,最主要的……”她状似无意地看了眼门外的马车,笑意晏晏,“你,很疼你妹妹吧?以至于看到其他患有腿疾的小姑娘都会于心不忍。”
花错也笑了,带着薄怒:“所以你找了这个小女孩,然后教她杀人?”
殷小刀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珠带点褐色,很是风情:“我没有教她杀人啊,我只是让她射了你一针。”她又俯身,向花错嫣然一笑,至美至艳道,“看到那老头没有?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可是他是小姑娘唯一的亲人,而我只需让下属告诉她,我能医治好他,条件是射你一针。”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那针是唐家铺子唐大爷亲手调配的,只需要刺中皮肤,就能立刻融入血液,然后……”
她没再说下去,也无需再说下去。
花错一身武功,如今也只能瘫软在地,任人摆布。
殷小刀突然又美美地笑起来,非常动人:“当然,只要你肯配合,我也可以帮你杀了……”她用纤细柔软的手指一一点过堂中众人,道:“他们。”
“我的要求很简单,温南荇和楼挽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花错突然问道:“你知道漠北最可怕的动物是什么?”
殷小刀一愣,马上美目一转:“是狼吗?还是豹子?还是……”
“是一种叫尖吻蝮的毒蛇,它还有个名字,叫五步倒。”花错用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殷小刀,冰冷中那眼更是惊人好看,“我曾经被咬过,可是我没死,你可知为何?”
殷小刀心中一寒,但依然嗤笑道:“难不成你还能百毒不侵?”
“那倒不是。”花错说得甚为诚恳,“我只是比一般人更耐摔耐打耐毒一点。”
然后本该瘫软如泥的花错动了。
只见他单掌往地上一拍,身形蓦然向着门口滑出丈远,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的同时他毫无延缀,出手如电,抓着皮袄中的禅杖,呼一下就劈了过来。
惊风摵摵,力同万钧。
这禅杖在他手上,威力竟然比无相上人耍时还要高出几分。
花错这连番动作,不禁令殷小刀一怔。
应变一慢,崩山裂石的禅杖已兜头劈至。
千钧一发间,那一直睡得人事不知的醉猫突然身形一展,弹指间便已斜落在了花错跟前。而后右脚猛力往地上一跺,步踏八字,将全身功力运集于双手,右手硬生生抓住禅杖的同时,左手翻掌击出。
而后就听得‘啪’一声,正是花错也拍出一掌。
两掌相接,那醉猫冷哼一声,单手执杖往后急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而花错则即刻弃杖,借势后弹,人刚弹出门口,半空一个后翻,稳稳落在了马车边。
而后他长臂一舒,抄起了驭位上的长枪。
逆风如刀,朔雪横飞,天空中云翳边缘缈袅。
在这雪地比天空明亮,大地一片苍凉肃杀中,院中的马车悄然退向行馆外大路。
庭院更显空阔,可见几株修长俊秀的冷箭竹,雪痕乍铺,倚绿添色,那样不加掩饰的冷峻和挺拔,灰绿新叶在霏霏白雪中,寂冷如梦。
竹上雪,雪中竹,竹雪掩映旁插着一杆长枪,枪身漆黑,枪尖上荡红似有声又无声。
花错皮帽已掉,长发微乱,依然只随意扎着,衣袵外露出的颈项白皙而线条好看。
绀青色轻装恻恻,袍角被冷风纠缠着,衣发都肆意张扬。
几缕碎发,微湿,撇落到了额下眉间,后面轮廓漂亮的双眼中一种不可捉摸的凶狠更清晰可见。
人和枪,都凌厉锐气。
当殷小刀跨出门槛,看着这长枪,还有枪旁突然杀势大盛的花错时,她终于变了脸色,粉脸青寒,叱道:“丁十三,我让你出手了吗?”
花错一听,看着殷小刀身后的男子,眉头蹙了起来。
——递炤五十六子,眠花一十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