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错正夹菜的动作一顿,缓缓转了头,眨了眨眼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对啊。”阿弃扬起一边眉毛,凑到花错身畔,悄声道,“刚才若不是小郎君仗义援手,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打下来,这不死也得重伤。所以你说,我是不是欠了你一次救命之恩哪?”
“我这人,最怕欠人恩情,更别说救命之恩了。”阿弃脸色很有些肃然,满怀由衷地道,“这俗话不都说的嘛,救命之恩,要涌泉相报。泉老子没有,命倒是有一条,所以从今日起,老子这条命就是恩公你的了,洗衣叠被,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后面几句话说得至情至性,豪情万丈,一时间连花佳人听了,都觉得若当真拒绝了他反而显得太也不近人情,因此不断拿眼角偷觑着花错。
“……我没救你,我只是怕你砸了桌子伤了舍妹。”
花佳人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话虽如此,但你还是救了我啊!”
花错:“……”
“小郎君你是大英雄,真汉子,施恩不望报。但老子若是知恩不报,那岂不成了背信弃义的龟孙子,活王八?”阿弃猛一摇头,斩钉截铁地道,“这种不要脸的事,老子干不出来。”
静了半响,花错陡然问道:“你说你叫阿弃?”
“对,弃我去者的弃!”然后他偷眼瞟了花错一眼,莫名咕溜溜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没爹没娘,才给自己取名阿弃的。”
花错不理他,继续追问:“你说你来自兴庆府?”
“对。”
“你说你外号‘小剑神’?”
“正是。”
“你懂得‘闲庭信步’?”
“正……”阿弃一呆,‘诶’了一声,“什么步?”
花错抬眼望定阿弃,语音十分漠然地重复了一遍:“闲庭信步。”
阿弃茫然问道:“……那是什么?”
花错:“……”
阿弃又问:“是武功吗?”
“……这位来自兴庆府的小剑神。”花错放下手中茶盏,徐徐站起身,漫声道,“刚才我只是阴差阳错助了你一把,谈不上谁欠谁的情,更算不上救命大恩。”然后他语音一转,淡淡说了一句,“不过,你若真想谢我,请我喝一杯也无妨。”
“真的?”阿弃一听,立马转了身吩咐道,“孟主事,十八仙,两坛!”
“不必。”花错向孟红腰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望定阿弃,微微一笑道,“清茶一盏即可。”
世上有一种人,说话时语音平和,语态也不见高傲,更没有咄咄逼人,但不知为何,他说的话,提的要求,就是让人很难拒绝。
当他说不要、不想、不愿意时,旁人便会莫名其妙地不再让他去做。
而当他让旁人去做时——甚至不需要要求、恳求、迫求,只需要轻轻那么一说——旁人又会心甘情愿地去做。
很显然,花错就是这样的人。
特别是当他说话时,还用那双偷漏春光,耀比星辰的眼望定你,然后微微一笑。
阿弃见了他笑,脸上茫然之色更浓:“……清,清茶一盏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花错目光微注,道了声“无妨”后低头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阿弃,道:“请。”
话音刚落,他手中清茶已被一口干尽。等阿弃也糊里糊涂喝下面前的清茶后,他又道:“恩也谢了,茶也喝了……后会有期!”
“……等一下。”阿弃看他背起花佳人要走,猛然清醒了过来,慌乱中展臂一拦,可一对上花错的双眼,又立马退至一边,嗫嚅道,“还,还未请教小郎君尊姓大名?”
等行至他身畔,花错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是知道吗?我叫花错。”
乍听过去,那语气似还有点戏谑。
这回,轮到阿弃彻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