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小女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从花佳人看向花错,又从花错看向花佳人,最后苦恼地皱起一张圆脸,“就……都很漂亮,我比不出来。不过,我可以问一下我娘亲!她可厉害了,她什么都知道!你们看,前面就是我家了!”
那是一栋很不起眼的民居。
“娘,娘亲……我回来了!”小女童一跨进院子,绕过月洞门,便奔向在院中廊前,提着一盏纱灯明显已静候多时的人影,然后兴致高昂道,“我把他们带回来了。”
庭院不深,一目了然。檐下挂着气死风灯,堂屋有黄澄澄的烛光透出。逶迤粉墙边用砖瓦砌了一个花圃,里面种着蔷薇,紫藤,木绣球等,嫩绿殷红,疏密有致。此时已近酉末,柔和的月光晒在这个小院,像铺陈开的一副染了霜色的画卷。
那么多光,却照不出提灯人的轮廓。
她穿着很大的斗篷,把自己整个藏在阴影中,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但听声音该是个柔和娴静的年轻妇人。
而且不带敌意。
她对着小女童很轻柔地道:“颜娘啊,窦姨买了你最爱吃的乳糖圆子,块去吃吧。”
小女童不依,牵牵她的袖角:“窦姨,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听话,快去。”妇人伸手扪了扪她的鬓角,柔柔道,“窦姨时间不多了。”
等小女童不甘不愿退下后,她才望向院中的花错二人,语音柔弱,语调平静道;“我是窦元僖。当然我想,你们更愿意叫我另一个名字……”
“叶七娘。”
花错往前一步,抱了抱拳,声音也不大:“酩酊派,叶七娘?”
“正是。”
“姑苏叶氏,二房四爷叶风恕的遗孤,叶七娘?”
“正是。”
“你娘是?”
“桃花洞窦亦奴。”窦元僖干脆利落地回答完,便让过一旁,率先向屋内走去,“我知花郎君有很多问题想问,不如进屋一叙,正好我也有事想和花郎君聊聊。”
这屋子久无人住。
面前的女子很急。
非常急。
这是花错一进入堂屋,看着脱掉斗篷的妇人的第一感觉。
所以他也就单刀直入道:“叶七娘这个时间不应该在青冥里吗?下月十五,不是你和沈帮主的麟儿拈周试睟的大日子吗?”
“自然是来见你。”
“见我?”花错哑然,“那不知七娘费尽周折寻我来此,想要聊什么?”
“我想和小郎君做笔交易。”
花错毫不意外,只淡淡道:“七娘请说。”
“我要你帮我救两个人,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找到叶大郎的线索。”
花错看着面前这个并不十分美,甚至因特殊时期,身形略丰腴,但即便如此,仍让人在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被那山是山、水是水、风韵撩人的体态,菡萏临波般的眼眸给吸引住的窦元僖,不急不缓地道:“若真要在找叶大郎一事上找个同盟,我想名利壁梅少虞比你更合适。”
“那她找了那么多年,可有一丝线索?”窦元僖稍顿了一下,继续用一种极其镇静的语调道,“杭州玳瑁岭,思无邪庄,卿三娘,是不是就是梅少虞给你的最后线索了?”
花错奇道:“你知道思无邪庄?”
“我当然知道。”窦元僖点首道,“元丰二年之后,卿三娘就失踪了,下落不明。阿虞从鹿吴山下来后也一直在找她。那你可知卿三娘什么出身?”
花错想了想,摇首道:“只知她使得一手好鞭法,具体师承,倒确实未曾了解过。”
“她外号‘临江仙’。”
“临江仙?”花错不解,“这不是个词牌名吗?”
“也不仅仅是词牌名。”花佳人突然出声道,“阿兄你忘了?娘亲教我们这个词牌名的时候,不是说过,曾经有段时间,京师妓馆特别追捧用词牌名做花名吗?”
“不错。”窦元僖莞尔一笑,幽幽道,“那些小令,形式不拘,长调慢词本就适合曼声低唱。用那些词牌名做花名,一来适合调情。那般缠绵细腻的花名叫出来,那些自命风流的恩客尚未开荤就先酥了。二来么,当然也是为了自抬身价。”
“卿三娘,原是桃花洞的五大行首之一,临江仙。”窦元僖又款款一笑,续道,“只不过她后来遇到一个江湖人,那人教她武艺,为她写诗画画,最后还为她赎了身,带着她离开了京师。而我娘,彼时也是桃花洞的花娘,和卿三娘虽算不上情同知己,但多少有点香火情份。这也是我娘为何逃出京师后,就一路南下,最后在杭州落脚的原因。她是来投奔卿三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