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榕会在夜色中回头,看向路青。
她淡定的回眸对视,抬起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的起势。
然后将杯里的残余一干而净。
即便是低位的蝼蚁,也能一口咬碎轻视者的血肉,这是她的本领。
路意浓拖着谢辰的手上楼,他们许久不见,有太多太多说不完的话。
问他学业,问他日常,问吃得还好,休息时间还够吗?
谢辰耐心地一句一句回她。
楼梯转过半层,听到脚步声从楼上下来,章榕会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问她:“同学是吧?”
他对路意浓说:“跟路青一起耍我啊?”
她未解其意,谢辰已往前半步,挡住他的视线:“小章总。”
章榕会冷眼扫过他,收了笑,与他们错身而过。
路意浓回头看了一眼。
身边的谢辰捏了捏她的手:“他说的是公事,不要紧。”
章培明回卧室换了衣服来到饭厅,落座后,往四周看了一圈问:“榕会呢?”
路青说:“我刚刚看楼下有车走了。”
“噢,那估计是他,”章培明有些可惜,转头吩咐阿姨,“把餐具换一份吧。”
杭敏英已经吃完离席,又被章思晴喊回来待客。
她看着坐在章培明身侧的的陌生男人,一时不解。
章思晴觉得她一直盯着谢辰看不礼貌,轻轻推了一把杭敏英,轻声说:“是你意浓姐姐的……”
杭敏英呆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章思晴举杯说:“早听路青说过你,年少有为,欢迎欢迎。”
谢辰起身敬酒,姿态谦虚道:“谢谢,该我敬您。”
困扰了整个下午的问题,在几个小时以后,以另一种方式直接化为虚无。
杭敏英拉着路意浓反复确认:“他是你那什么?真的?”
她没有否认:“嗯。”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了,”路意浓说,“你不是一直知道么?”
杭敏英无力极了:“我哪里知道?我以前都是开玩笑的啊。”
她看着席面上,一半都是路青的人,大家相谈甚欢,唯独没了章榕会的位置,伤心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路意浓不理解道:“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啊。”
杭敏英真的非常非常难过。
她为哥哥不平,又没办法去干涉别人的私人感情。
即便下午的一番心理斗争,都是在想怎么把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掐死在摇篮里。
但也压根没想过会通过这种方式,直接宣告章榕会提前出局。
期末考试月的某天,江津的房子里多出来一只乳色的英短小猫,圆乎乎甜美的脸,毛茸茸的一只手就能抓起来,性格亲人,又漂亮极了。
杭敏英喜欢得不得了,取了名叫泡泡,每天都要给她梳毛打理,恨不能抱着睡。
临近过年,小猫天天羊奶加罐头吃胖了好多,杭敏英给买了红色的小衣服,拍了一段拜年视频。
她拿着手机拍摄。
出镜的白皙双手握着小猫,手背上有被奶猫透明尖锐的指甲勾破皮拉出浅色的血痕。
杭敏英配音说:“泡泡祝大家新年快乐。”
泡泡被举着前后颠弄了一下,发出细细的叫声。
“举得太高了,拍拍脸。”
那双手又挪着小猫往下一些,对着镜头。
“嗯嗯,这就差不多了。可爱可爱。”
杭敏英将这段视频发到朋友圈里,点赞评论一下就爆了表。
她躺平在沙发上,高举着手机,回复着亲戚朋友的消息。
突然低落地想到,章榕会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毕竟是他买的猫。
她犹豫了很久,私聊把视频转给了章榕会,又发一句:[快三斤了,肚子吃得可圆。]
过了几个小时,收到回复:[不用给我发。]
杭敏英看着消息,垂下手,怅然想,那就这样吧。
不能有后续的事情,那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回到正常的社会关系里。
不能见天日的秘密就在她这里停止就好,不要再叫其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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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农历年,路意浓已经二十岁。
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
远在北城的异地男友,龟毛又有点可爱的同居舍友,泡泡越长越大只,学业也不算太紧张,偶尔有空闲会回桐南。
四月里的一天,杭敏英晚间的选修课没结束,路意浓自己在家吃完了饭,在客厅里查资料写作业。
泡泡盘在她的腿上翻滚,舒服地呼噜个不停。
章榕会的秘书在这时进来。
她焦头烂额地抱着电脑,手里提着一堆东西,简单地同她点头打了个招呼,肩膀夹着电话,进了那个空置已久的房间。
过了几分钟,她捏着一封文件袋出来,电话还没挂断。
物业打来说她家里的狗扰民,跟邻里发生了纠纷。
“我现在真回不去。”她气喘吁吁地说。
电话那头道:“楼下是独居老人,说是吵得血压上来了,头昏,要送医院去检查。”
“你们喊救护车过去。”
“喊了,老人家非要你负责,得赶紧来处理。”
“我要给领导送东西,特别着急,等我一个小时行么?”她看上去真是狼狈到几近崩溃了。
路意浓看着那封薄薄的文件袋,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去帮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