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于城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颗糖,便摸了出来,觉得有些寒碜,但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便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小心翼翼道:“谧谧,吃糖。”
夏橙谧怔了怔,抬起头来看向于城的手,那是一颗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奶糖。
夏彩霞在一旁看着,夏橙谧最终还是把糖接了过来,塞进了口袋里:“谢谢。”
这句话生分到了极点,于城的笑脸僵了僵,正欲说话,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只得偏过头去打电话:“喂?我马上回来。”
夏橙谧依稀能听见那边电话里头传来的女声,还有一个稚嫩的女童声。
“爸爸,我要吃糖。”
“好,好,这边好多吃的哟。爸爸马上给你买回来。”
夏彩霞拉低了脸,夏橙谧这才想起离婚前夏彩霞天天在家都是这样的表情。
“打完没?女儿也见着了,我们娘俩可没工夫等你。”夏彩霞说,边拉起了夏橙谧的手。
于城似乎听到了,打着电话也没有回复,只是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又走远了些。
“走吧。”夏彩霞拉着夏橙谧的手说。
夏橙谧闻言点了点头,跟着夏彩霞的脚步走了出去。
两人走了很久,各揣着心思,谁也不说话。
直到夏橙谧终于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妈,怎么回事?”
夏彩霞闻言叹了口气,酝酿了一下,还是说:“对不起谧谧,我撒了谎。”
“你爸没花天酒地跑去国外,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在我和他结婚期间连女人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我和他只是缘分尽了。”
夏橙谧惊讶地看向夏彩霞,夏彩霞只是随意看着一边的路边摊。
“我嫌他懦弱,他嫌我控制欲强。早在你一岁……不,可能更早的时候,我们俩就没什么感情了。没离婚那段时间我们只是怕影响你才装和睦,其实私下里早就吵过很多架,只是你不知道。”
这样一来,夏橙谧也明白了一切。
“……我一直以来都不想承认,也气他突然提出离婚,丢下你头也不回。不想让你多想,所以才会那么和你说。”
夏橙谧愣了愣。
原来连自己过去梦里都期盼回到的“幸福”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也每天都在给她演戏。
她只是想要真实存在的幸福和快乐,想要找到能够让自己感觉到“存在”的地方,这种事很难吗?
会不会有一天她一觉醒来,发现周围人突然对她置之不理了呢?
夏橙谧摇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些消极的东西。
“妈,我想去买烟花。”
夏彩霞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夏橙谧:“买烟花?”
“嗯,我想去买烟花。”
夏彩霞沉默一会,慢慢松开手:“你去吧。”
夏橙谧低下头没再看夏彩霞,而是扭头跑开了。
“谧谧,那不是买烟花的方向!”
夏橙谧也没有管身后夏彩霞的声音,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逆着人流跑啊跑,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跑到天荒地老。
直到她跑累了,慢慢停下来,喘着粗气趴在栏杆上,看着江那边流动的人群和江上孤零零的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好像就是江上的船,遥望着岸边的灯火璀璨,却孤单地随着江流沉浮。
天完全黑了下来,江边的大屏幕上放着春晚的直播,江边的人有说有笑,或打闹,或驻足,或跟着一旁的广播唱自己熟悉的歌。
果然,这一切都不属于我。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
我好像什么都不曾拥有。
“嗨,靓女——怎么又哭了?”
自己正沉浸在伤感的世界,冷不丁被一个欠揍的声音扯了出来。
夏橙谧也不管自己现在什么表情,扭头瞪向了这不会看情况的来者。
只见来者穿着宽松码黑色羽绒服,脖子上挂着红色围巾,戴着一顶黑帽,一脸慌张地摸起了自己的衣服口袋:“给,擦擦脸。”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见到安冰蓝夏橙谧没有心情好转,反而哭得更凶了。
安冰蓝吓得纸巾都差点扔掉,连忙过去轻抚她的背:“怎么了?谁惹你了?我去打他。”
安冰蓝原来旁边站着的俩人见状使了个眼色走开了。
夏橙谧没注意到别人,闻言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只想把安冰蓝一把推开:“你走……”
“好好好,我走。你别哭了。”安冰蓝闻言心疼道,把纸塞到了夏橙谧手里,正打算抽身离开,突然又被夏橙谧扯住了衣袖。
安冰蓝疑惑地看去,只见夏橙谧拿纸擦了擦眼睛,但还是没把眼泪憋回去,只是红着眼用很小的声音说:“……别走。”
干嘛啊这是?
安冰蓝都看呆了,整个人愣在那里。
“你能别走吗?”夏橙谧以为她没听清,又清了清嗓子说,“当个木头就行,我只是想静静。”
“好。木头人现在正式为夏同学服务。”安冰蓝说,还真就走近了点靠在栏杆上站着不动了。
夏橙谧低低笑了一声,和脸上止不住的泪水非常违和。
于是夏橙谧偏过头去不再看安冰蓝,只是慢慢抹着眼泪,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
安冰蓝看着她的侧脸,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少女在很多时候都很要强,明明难过却偏要装作自己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击垮她一样。
可是安冰蓝明明见过夏橙谧不太成熟的一面,就像刚才,她一边赶自己走一边拉住了自己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