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齐彦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等他阻止,隔着方桌,李延已经欺身压下来,嘴角是藏不住的浓烈的笑意:“靠近点,让我尝尝你的唇。”
齐彦霍然起身,满脸通红,耳根滚烫,他瞪着李延,须臾,大步流星地往帐外走,一把掀起帘子,在厚重的帐帘完全下落之前,李延看到齐彦顺拐了。
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本王会给你时间适应,但真的不会很久……”
无人看见的地方,李延单挑半边眉,嘴边噙笑,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
第二批考察结果当晚送达中州。
李廷掌根按在折子上,他看了五六遍之后才堪堪缓过神,不止是他震惊,连韩裴都愣了好几秒。
折子上写,原青县县令云枕松,大改县内荒地废地,凭借多种耕作手段,且防涝防洪及时得当,一改原先贫困,现今县中余粮可养活一州三年口粮,鸡鸭豚畜众多,实属罕见!绝无虚言!
“云、枕、松。”皇帝偏头给王公公一个眼神,问,“是你自己之前说的那个和齐剑霜关系匪浅的县令吗?”
王公公身为宫里人,不得妄议朝政,惶恐道:“正是。”
皇帝冷哼道:“呵,没想到啊齐剑霜!你藏了这么大个棋子!”
随即,他将冷冷的视线落在韩裴身上,没好气地说:“韩相?你手巧,打算给谁做嫁衣呢?”
韩裴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掀裳下跪,说道:“臣!当真不知情!”
“你的当真有几分可信?!”皇帝冷眼盯他,手边是从南边上贡过来的上好瑞砚,里面盛满了王立仁刚研好的墨汁。
韩裴想。
如果砸下来,不仅会很疼,还会弄一身黑墨,洗不干净的。
韩裴依旧不卑不亢:“臣想将功补过!求陛下给臣一个机会!”
“韩裴啊,你真的变了,变得朕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臣的忠心,天地可鉴!”
皇帝正坐高台之上,叹了口气,缓缓道:“各县都已申请,要去原青县学习学习,朕准了。此时此刻,中州各官家应该都知晓了这个消息,说不定正慌慌张张地筹划去原青县。”
“但他们能否去成,”皇帝接着道,“全看朕。”
韩裴声音沉稳:“臣毛遂自荐,请求陛下恩准臣前往。”
“你是股肱之臣,哪能随便离开中州。”
韩裴抬起眼,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高位的皇帝,说不心寒是假的,只是没料到李廷如此多疑和好忌。
他一字一顿道:“现如今中州政局稳定,国库充盈,人才济济,也是时候提拔提拔新人了。”
“唉,韩相你真是……”李廷说,“谦卑啊。行吧,那就按韩相你的意思,提拔提拔新人。”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既是最好猜的,又是最难猜的。
雨来得急,眨眼间天空就已经低沉下来,燕子低飞,着急地找屋檐避雨,抬头望去时,被满天的黑影晃得心慌慌。
周泉卑躬屈膝,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纸伞,余光瞧见韩裴从殿中走出时,立马迈开小步子,悄无声息地跟到韩裴身后。
“王公公,留步吧。”韩裴面无表情地说。
王立仁瞥了一眼周泉,道:“韩相,借一步说话。”
韩裴皱了一下眉,稍稍抬手挥离周泉:“去外面等。王公公,请说。”
王立仁开门见山道:“咱家以前受过韩相的恩,或许韩相不记得了,但没关系,今日咱家还完恩,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韩裴他还真不记得了,但他没追问,静待王立仁要说些什么。
“齐将军和云枕松的交情,绝不止于朋友。”王立仁说,“虽然他们防咱家防得厉害,但也瞧出了端倪,他们在挖到了什么东西,一旦开战,很可能一招制敌。”
韩裴点了点头:“嗯,知道了。多谢。”
王立仁欲言又止。
韩裴说:“王公公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立仁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旧事。”
王立仁义父在世时,经常用他讲起齐韩两家的故事。
年长一辈的,在朝中是多年好友,而小辈们,岁数差不多,也是成日聚在一起玩耍。
韩裴和韩琰的父亲是丞相的时候,对韩琰相当严厉,反倒是对小儿子疏于管教,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长大后的韩琰过起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整日不见踪影,韩裴倒步步高升,接替父亲的位子,成为当今圣上的宠臣。
至于齐剑霜……
或许从他背井离乡、镇守边疆开始,一切就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