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杏娘跟公爹吃完早饭,背起背篓坐船去镇上。
依旧是上次摆摊的小巷子,对于常年摆摊的人来说,摊位一般是固定的。
大家墨守成规的认为这块地一直是谁守着,那就是他的地盘。就算不知就里的人过来卖东西,也会被旁边摊位上的人劝走。
毕竟大伙都是多年的老搭档了,不能让新人给欺负了不是?
谁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卖东西的,他们每个月初一可是交了头钱的。
所以杏娘能摆摊卖酱,其实是沾了丛三老爷的光,若不然光找个能就地蹲下的地,就得费一番功夫。
摆好篮子、箩筐等编织品,杏娘整理好放酱菜的篮子,坐在小板凳上等客人。丛三老爷拿出篾条编鱼篓,不时扭头跟旁边卖菜蔬的老汉搭话。
此时天色已大亮,来往行人渐多,巷子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杏娘闲着无聊,一手撑着下巴打量路过的各色行人。
街上最多的要数挎着篮子买早点,买一日肉蔬的妇人,这类人很是爱斤斤计较。
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嚷嚷肉贩子切多了,莫不是成心的,非得饶个三五文才肯罢休。又挑剔菜贩子的青菜不新鲜,是不是隔了好几夜才挑过来的。
扒拉掉几片叶子才肯放在称上,老汉苦着脸连连告饶。
带着孩子的年轻媳妇子也好玩,犹豫不决站在小吃食摊位前不想买。
小贩眼看要遭,拿了热气腾腾的糕点往孩童面前晃悠。扑鼻的香气冲进脑门,小童哭闹不休挣扎着不肯走,当娘的只得恼火地掏铜板,提了油纸包虎着脸一把扯走。
人间烟火,市井百态,杏娘看得津津有味,守起摊来也不那么无聊。
面前蹲下来一个人影,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板,这两坛酱菜我买了,多少钱?”
杏娘撩起眼皮翻了个白眼,难缠鬼又跑来了。
见小姑不搭理他,李苏木自言自语:“想必老板忙得很,我把铜板放这儿啦,回头别给顺走了。”
“你又来捣什么乱?”杏娘出声制止,再不开口这家伙真能干出留钱搬坛子的举动。
“嘿!我说小姑。”李苏木大叫一声。
“你可不能赖账啊,上回说好了给我留两坛的,一个多月不见你就抛到脑后了?你忘了也不打紧,我记着就行,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买走两坛酱菜。”
说完抱了坛子不撒手。
杏娘无奈叹一口气,“你爹娘爷奶那边不用你操心,等我得空了给他们送去,你先忙你自个的去,好不好?这一大早的你就这么闲?”
李苏木“嘿嘿”笑,“再忙也要过来给小姑撑场面,不差这一时半刻。这不年不节的,小姑回娘家不方便,还是我这边利索,随时都能回去。我先买了,过两天带回去给他们。”
两人争执不下,一个要买,一个不肯卖。
这时从巷子口跑过来一个肥肥的身影,脚步匆匆往杏娘的摊位奔来。
“放下那两坛子酱菜,我全包了。”宏亮的女声近乎咆哮,两人只觉得一阵风刮过,面前就多了一道山一般高壮的身影。
李苏木刚想扭头看看是何方来人,忽觉手上一空,两坛子酱菜已经易了主,跑到对方怀里去了。
只见身旁站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妇人,两只胖胳膊圈着两个眼熟的坛子。
他瞬间炸毛,这人怎么还明抢上了?
“我说这位大……大嫂,你怎么还抢上了,买东西也讲究个先来后到好吧?我都抱到怀里了,你给我还回来。”
说着上前几步就要抢回来,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抢过东西。
胖妇人忙侧过身子躲他,气都没喘匀急急开口:“丛家娘子,是丛娘子吧?我都打听过了,你公爹姓丛,我喊你丛娘子好了。”
又扭头呵斥李苏木:“你这小子……我跟你说,你别惹我,否则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眼前的妇人把坛子紧紧裹在胸口,李苏木还真不知如何下手,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只好围着她打转,想抽冷子把坛子抢回来。
他转胖妇人也转,两人跟跳二人转似的,在杏娘摊子前绕圈圈,没两下就绕得妇人头晕,嚷嚷着把他撞开。
杏娘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好了,好了,苏木别闹了,你看有人来买酱菜,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这怎么能叫瞎掺和?”李苏木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愤恨地说,“明明是我先来,先抱了坛子,也是我先掏出铜板的,论理这两坛子酱菜就该是我的。”
胖妇人急忙开口:“钱不是问题,丛娘子还记得我吗?上次你摆摊我也买了一坛酱菜,可好吃了,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把他的铜板还给他,我出双倍的价钱,你卖给我好了。”
侧过身子斜晲了李苏木一眼,“喂,小子,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你还要跟我抢吗?反正人家还没收你的银子,这两坛酱菜就还不是你的,价高者得,懂吗?”
“双倍?”李苏木懵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他本就是过来给小姑撑场子的,怎么还跟客人抢起来了?
拍了一记额头,我这个呆子,李苏木讪讪地笑:“双倍的价……当然可以,价高者得嘛,您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