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姜夫人哪里能瞧不出女儿的心思。
只是自家主君虽在朝为官,在官场混迹了大半生,有些阅历同经验,却并不是什么高官要职。
论到家室身份,女儿是万万高攀不上太子正妻的身份的。
况且在场的适龄男郎众多,其中不乏同龄的出众之人,身份地位虽然逊色于太子殿下,但未必不是良选。
谁知那场赏花会后,姜花宜竟主动向父母开了口。
不论正妻位分,只求遂了心愿。
姜大人年近半百才得了这个女儿,又生得伶俐可爱,素来娇养。
如今见女儿哭泣,纵然觉得不妥,还是换了官服,舔着老脸去求裴叡。
五六十岁的朝廷老臣,言辞恳切,怎能不令皇帝动容。
圣人命近侍王真亲自前往姜府颁旨,姜花宜便顺理成章做了裴朝的侧妃。
想到这里,她不禁将裴朝拥得紧了些。
身为郎君,太子殿下很好,从二人成婚以来,裴朝对自己温柔关怀,甚是体贴。
纵然平日繁忙,起居饮食细枝末节处,总能关照到自己。
成婚不过三月,甚至给了她玉印,将东宫的一应内务也交由她打理。
托付中馈,这是对姜花宜的信任,亦是对她的喜欢。有了玉印,姜花宜便有权处置东宫内的人事物件,东宫的仆从也不敢小瞧她这位侧妃。
可是渐渐地,她却又开始担心。
眼下,太子正妻之位空置,又无侍候起居的亲近宫婢,裴朝的妃妾仅姜花宜一人。
可是日后呢?
她不想做得陇望蜀之人。
待嫁闺中时,想着只要能陪在他身旁,哪怕只是做个侧室,她也甘之如饴。
可真正同他在一处,感受到他的好,却又忍不住去想,裴朝若是只做自己一人的夫君该有多好。
有时候她甚至会羡慕裴定柔,纵使人事变化,裴朝永远只是她一个人的兄长。
不像自己……
他朝一日,若圣人下旨,为裴朝寻一位家室贵重的太子妃,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不但要交还玉印,而且连郎君也要分出去一半。
若是再添几位年轻美貌的妾室,只怕裴朝更是无暇分身。
自己便要过上斜倚熏笼候天明的日子了。
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裴朝抬手揉了揉她的脑后乌发:“怎么了?”
“只是想殿下能多陪陪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不难听出委屈。
这些日子,裴朝外出,东宫大小事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着实繁重辛苦。
又无亲近的同龄宫妇凑趣说话,遇到棘手的事情又无人商议。
她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自然觉得委屈难熬。
体察到这番心思,裴朝温声安抚:“是我失察,这些日子,辛苦你一人在宫中。”
姜花宜心口莫名涌起酸涩,抬头望向裴朝道:“殿下不要这么说。”
“其实平日得闲时,可以去同姨母、年年说说话。”
毕竟自家妹妹同花宜年龄相差不过几岁,又是欢喜聒噪、闲不住的性子,喜欢弄出些出人意料的动静,有她在,自然不会觉得时间难打发。
至于姨母,平日除了习书法、看诗词外,对于女儿家喜爱的脂粉香料亦有兴趣。
想来有话题可聊。
但姜花宜却不那么认为。
她嫁入东宫,还没几日便去拜访过这位姨母。
苏燕回好歹是正经的长辈,又对裴朝慈爱亲近。她既嫁为太子妇,便要同裴朝一样,孝敬尊长。不说侍候起居,至少也要礼数周全。
谁知苏燕回似乎并不愿意接待她。
只是命人沏了一盏茶,面色淡淡的,说了些不温不火的话。
一盏清茶饮完,苏燕回也不曾挽留,只是嘱咐她好生回去。
姜花宜不解,后来经打听,才知道裴朝这位姨母,素来深居简出,不喜人打扰。
除了太子公主兄妹两个,甚至不曾留谁在宫中吃一顿饭。
人家既然摆出这幅姿态,自己也不好再上门打扰,只是每逢年节,还是照常让人送些礼品去。
至于公主……
罢了。
姜花宜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他肩膀出了神,模样颇有些娇憨,裴朝不禁在她唇边落下一吻:“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在枕边人的面前,她可以畅所欲言。
谁知姜花宜虽满腹心事,却仍旧没有吐露半分。
夫妻合该心意相通,有些事情纵使不说,相信裴朝也能体察到吧。
见他仍在等自己开口,姜花宜扭捏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一句:“殿下今后还会有其他女子伴君身侧吗?”
“你想听什么?”
姜花宜站直身子,两人眸光交汇。
裴朝轻抚她的脸,温声道:“花宜。”
他知道面前人在期盼着什么答案,但自己不可以信口而谈,更不可以为了安抚她而许下虚妄的承诺。
“我只是想同殿下在一处,多些时间而已。”
没有任何人介入,只有他与她两人的时间。
裴朝道:“我只能应允,今后会多些时间陪你。”
姜花宜闻言,眸中涌出些许酸涩情绪,并未因他的许诺而稍稍缓解。
尚在闺阁时,虽不像男子一般出门上学堂,父亲母亲倒也安排了先生,教她识文断字,明白道理。
尤其那篇女诫,她早已背诵如流。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她既嫁给了裴朝,就应当贤良淑德,替郎君分忧解愁,不可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