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季承夜话音刚落,季雨桐和裴若初便异口同声地拒绝。
三人俱是错愕,错愕之余,反倒化解了一小部分彼此的紧张,以至于最不知所措的反而是挪开了步子准备去酒窖的张姨。
“我晚上要开车回去,不方便喝酒。”
“我晚上还有夜戏,等下要回片场,”裴若初先是解释了为什么不喝酒,又含蓄拒绝了季承夜最先的提议,她道,“最近在拍摄的电影强度很大,若是片场别墅两头跑,太耗心费神,我暂时还是住片场附近。”
季承夜沉默两秒,打消了开瓶酒庆祝的念头,他挥手让张姨站回原位,随即对裴若初说:“那等下让小桐送你,她应当顺路。”
顺着季承夜的话,季雨桐呆呆地望向裴若初,正好与对方的目光对上。
如同撞入美杜莎的眼中,季雨桐四肢僵硬,仿佛下一秒就会石化,轻而易举地失去灵魂。
季雨桐不禁为自己的劣势而愤懑。
她以前是怎么称呼裴若初的?
哦,若初姐姐。
真够有意思的。
“若初姐姐。”
时隔多年,季雨桐重新唤起这个称呼,她心上一颤,赶紧不动声色地压住尾音。
她顿了顿,又道:“我等下送你。”
裴若初没有拒绝。
季雨桐看见父亲眼中的反对之意,她清楚这是为什么——裴若初如今的身份,不应该再被叫做姐姐。
啊,可是她已经这样称呼了,怎么办好呢?
季雨桐在心底冷笑,此时此刻,她竟有报复般的暗爽。
父亲让她送人,无非是相信她与裴若初之间还存些昔日友情,希望她们好好相处,希望自己接受裴若初做她的……
季雨桐顿住,她念不出那两个字。
要是父亲知道她们两个昨天刚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吃完饭后,季承夜接到一通电话,便匆匆赶回公司忙工作了,仿佛把她们叫回来,只是为了吃这一顿饭。
剩下两个人坐在客厅,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酝酿。
季雨桐的情绪已在几个小时前的房间里宣泄过,冷静下来后她自知失礼,眼下,她疲于再挑起话题刨根究底地追问那些对方不会言明的细节。
而裴若初,则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什么。
“走吧。”过了会儿,裴若初率先打破沉默。
一顿饭的时间后,天空已失去了绮丽的光彩,暮色推涌向四面八方,那血色的霞光好似从未铺天盖地笼罩天空,只在遥远的天际还残留有一道纤细的紫红,随着时间的推移犹在一点点地燃烧着,逐渐焚成死一般的灰烬。
天空渐渐变化成灰淡的暗蓝色,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星,洁白的月亮升起来了。
盛夏的晚风是温凉的,带着裴若初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玫瑰主调随风轻散,吹开沉静的木质香和纸莎草的味道,像是夏夜荒原上安静绽放的小玫瑰。
季雨桐发动了车子,先前播放的音乐自动延续。
那位女歌手在唱:“I never let you conquer me,I let you rule……”
裴若初坐上副驾驶,自觉系好安全带,听到熟悉的旋律,她弯了弯唇角:“你还是很喜欢这类风格的歌。”
季雨桐记起来,年少时她攒的那么多张唱片,都同裴若初一张一张分享过,裴若初熟知自己所有的音乐喜好。
“嗯,去哪里。”
反应过来的时候,季雨桐已经伸手暂停了音乐。
车内一片寂然,季雨桐的心中也是一片寂然。
“寒山酒店。”
季雨桐动作一顿。
那是她们昨晚胡天胡帝的地方。
昨夜凌乱暧昧的细枝末节又一股脑地涌入她的脑海。
季雨桐装作不在意,踩下油门。
车子开出去后,季雨桐故作轻松地问:“不是说今晚还有夜戏?”
裴若初勾唇,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季雨桐讨了个没趣,抿着唇不发一言,安静开车。
“本来是有夜戏的,因为要来枕山吃饭,距离太远,干脆向剧组请了假。”好一会儿,裴若初才慢悠悠地解释。
既然早就推掉了夜戏,还骗人说要回片场,很坏。
季雨桐没好气,更不想理她。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中只余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汽车穿破风墙呼啸的声音,多年以后她们已经生分如斯。
终于,裴若初打破沉默。
“桐桐,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
裴若初眼中的光一如风中烛火,在路灯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仔细去寻,那点光芒又如同捉迷藏般销声匿迹。
季雨桐听见记忆中熟悉的声音,方才坚硬的心房莫名其妙地塌陷了一小块。
她咬牙,硬邦邦地抛出一句:“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