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院中传来阵阵脚步声,沈离歌笑容僵硬,身后跟着一身负长琴,身穿杏黄色罗裙的女子,女子款款而来,面容清秀,木钗挽发。
江子清目不斜视,径自走向靠墙的位置,那里摆着软垫和矮几。江子清跪坐在软垫上,将身上的长琴轻柔地摆放在矮几桌面,随即,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众人,声音嘶哑:“我前些日子谱了一曲,听闻你们回了,便想奏与你们。”说罢也不看众人反应,便微微磕上双眸,纤长白皙的手轻抚琴弦,她就在那,却好似离人千里遥不可及。
见状,沈将来夫妇嘴角抽搐。梅左硬扯起一抹笑容,低声说道:“待会儿子清奏曲,斯然莫要惊讶。”秦斯然若有所思地点头,而不解其因的无相,则茫然地看向指尖微动的江子清。
铮——
江子清神色陶醉,十指在琴弦间翻飞,无相浑身一震,差点没稳住椅子跌落在地,秦斯然蹙起眉头,这时,她终于明白梅左和沈将来夫妇听闻其名瞬间大惊失色的原因。
琴声激荡刺耳,毫无美感,可算是一曲惊魂,更像是不通音律的孩童好奇抚琴,胡乱弹奏而出,或许与之相比,孩童弹奏的曲子更为悦耳也极有可能。梅左几人忍住捂上双耳的冲动,强颜欢笑,沈离歌悄悄扯了扯张帆的袖口,张帆低头表情痛苦而不解,直到瞧见沈离歌往正堂方向使眼色,了然地随着沈离歌退了出去。
两人跑到客栈外的小巷,远离魔音顿时舒了口气,沈离歌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道:“江姐姐的曲子,还是这么与众不同。”张帆不答,揉着刺痛的耳朵苦笑以对,暗自腹诽,真不知书院为何会请江夫子教学生琴艺。
梅左见秦斯然微微皱起眉头,悄然而起,站立在秦斯然身后。秦斯然的双耳被梅左捂住,怔忪片刻,梅左的手四季冰凉,完全不像习武之人该有的温度,不过此时倒是激得秦斯然神思清明,耳膜的疼痛感稍稍缓解。煎熬不已的李果偏头正想向梅左说道,却发现身边的没了梅左的身影,复抬头,便见梅左捂住秦斯然双耳,食指在其太阳穴轻揉的场景,心头的奇异感又强烈几分,李果手指戳了戳正沉浸在琴声中无法自拔的沈将来。
沈将来回过神,眼神随着李果的视线落在了梅左二人身上,李果见沈将来神色了然,心头一喜,刚想询问沈将来,却见其起身一步跨到自己身后,手上的动作同梅左别无二致,李果顿时面露忧愁之色,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一刻钟过后,江子清满意的收手,睁开双眸昂首看向众人,浅浅一笑,右颊的梨涡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语调轻快:“如何?”
如释重负地几人长吁口气,正了正神色。
梅左沉醉地抚掌,道:“妙!”
沈将来紧随其后,道:“妙哉!”
李果将散下的发丝别在耳际,浅笑:“妙极了!”
无相合掌,看着三人眼带敬意,暗道,这番本领,小僧真是自愧不如,拍马不能及啊。秦斯然瞧着几人似是诚恳地模样,盈盈一笑。
得了赞美,江子清颔首,神色愉悦地将琴收好,翩然离去。
梅左无奈地道:“子清姐,依旧这般奏琴,如风书院的言老夫子怎的还不将她赶出来?”
李果失笑,戏谑地回她:“若子清当真愿再奏一次《清弄》,你又敢听么?”话音刚落,梅左不假思索地迅速摇头,《清弄》?要人命的曲子,再如何惊为天人也不敢听上一曲。秦斯然骤然听到“清弄”,有些失态地看向江子清离去的背影,心神恍惚,轻声低喃:“江畔琴声引人眠,梦中不见琴师影,原道是清风自来,弄千弦。”
耳聪的几人,闻言一怔,梅左犹豫半晌才道:“斯然竟识得子清?”沈将来夫妇亦不解地看着秦斯然,江子清退隐十余年,时间最是无情,当年再如何风光,这十余年里,人们也早已忘了当年那位一曲动江淮的奇女子,更何况以秦斯然的年岁,应当不识子清才对。
秦斯然回神,嘴角噙笑,道:“虽不曾识得面容,但《清弄》我耳闻已久,倾慕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