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松散,这是梅左在老夫子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的感受。
景行本欲带着梅左前往老夫子所住的兰园,但还没等走到,就在半路遇上了这位面带欣喜,健步如飞的七旬老者,景行连忙拦住他,刚把梅左的事说与他听,就见他急匆匆地摆摆手,“让他跟着你在礼殿做事便是。”噎的景行一窒,梅左甚至还未来得及道声问候,老头干脆利落的绕过二人兴冲冲地走了。
景行抱着手叹了口气,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转头瞧见梅左讶异的神色,思索一番到底解释道,“那你便随我去礼殿吧,看夫子这模样,我估摸着是又搜罗到什么古籍古册了,忙着去查看。”
梅左定下神,微微点头。
两人沿着一条细流一路往上,脚下是石砌的小径,错落有致的树荫,溪水潺潺。
“千字书院有仁、义、礼、智、信五座大殿,各自储存着不同王朝的书册,我们平日里该做便是清理灰尘,载录书名,记录被借阅的书籍和在书籍还回时放归原处。”
说着,景行停了停,指着突然出现的一条分叉路,道,“从这里过去,便是老夫子和长年待在书院的做事的人住的地方。”
梅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隐在树林间的石径,随即景行脚步不停,带着梅左继续前行。
先是灰瓦白墙曝露于眼,穿过围墙,则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再往前是通往大殿的石阶,石阶上立着一块方正的石壁,上面仅仅雕刻了一个大大的“礼”字,后头便是大殿。
“这里便是礼殿。”景行遥遥指向红漆的恢弘大殿,他的声音往四周荡去,梅左竟听到了回音。
二人不紧不慢地抬脚往礼殿走,殿门大开,里头尽是足有两人高的书格,梅左才一踏进殿内,书籍特有的书香扑面而来,带着陈旧的气息,殿内十分安静,呼吸可闻,不过有些昏暗,许是轩窗都是关着的原因,梅左颇为新奇的四下打量着周围,有些奇怪竟未见一人。
景行随意地走动了几下,像是在找什么,随即梅左听见他扬声喊道,“颂乐,有人来。”
那声音空前震耳,甚至于留有回声,不多时殿内传来一阵声响,几乎是响起的一瞬间梅左就知道这绝不属于脚步声,梅左侧身看去,就见有人从书格后绕出,从身形上看应当是位女子,身量不高。
梅左本无心细看,只是那女子出来时的模样确实怪了些,她才多看了几眼,耳边是如同马车车轮碾地的咯吱声,先前离得远了些,殿内光线不足,这会儿梅左看清后愣了愣,才惊觉那女子竟是坐在轮椅上。
梅左心头一跳,她身旁的景行极快地开口道,“喏,新人,夫子让在礼殿做事,随你安排。”
那女子身穿青衣,推着轮椅慢又缓,脸上是恬静的浅笑,她启唇说了话,声音像是山谷里的百灵鸟,听来悦耳极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么中听,起码在景行听来是不中听的,“景行,你若是再这么大声喧哗,我便让你去同夫子注解古籍。”
景行闻言闭了嘴,腹诽道,去干那等子无聊事,还不如要了他的命来得痛快。
颂乐抬眸看向静立一旁,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人,笑容不变,“阁下是?”
梅左忙回过神,“在下梅左。”
颂乐垂眸,喃喃自语,“梅左?好似在哪听过?”
景行见状道,“就是徐家二公子,长公主的驸马,昨日我不才同你提过?”
颂乐像是恍然,认同似的点了点头。
梅左听着这二人一点不避讳的对话,扬眉不语。
颂乐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梅左,随后笑道,“既是如此,驸马爷来的不凑巧,今日刚好有一批新籍入藏,又恰巧是清扫灰尘的日子,那便麻烦二位了。”
景行闻言脸色顿变,疾呼道,“多少新籍?”
“三千册。”
随即梅左便见景行脸色发青,忿忿的看着一派悠闲自在的颂乐,看向自己时目光阴沉,她眨了眨眼心里莫名。
在梅左耐着性子擦拭完第二百零八十架书格时,不由憋气地问距她不过十步的景行道,“景公子,还请问这礼殿莫不是只有你我,还有颂乐姑娘?”
景行抬头,顺道撸起滑下来的长袖,皮笑肉不笑,“不,还有现在还在书院前的少阳和服侍颂乐的两名侍女。”
梅左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她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应下昨日秦斯然许她不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