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天还没亮,红叶忙来忙去,替秦斯然换上备好的礼服,等层层叠叠地穿上就花了半个时辰,红叶又张罗着找发饰,梅左站一边看着,听秦斯然讲今夜不知几时能回不必等她。出了府门,梅左搭着秦斯然的小臂预备扶她上马车,又听秦斯然叮嘱跟颂乐她们在外,不要太晚。
梅左笑她说:“怎么把我作小孩似的,我还能不知道几时该回么。”梅左想着她还比秦斯然年长五个年头,秦斯然话都不会讲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在外头自力更生,主业要饭了。
那厢秦斯然听了这话,拿眼瞧她不讲话,看那眼神是要她自个想想,梅左转个弯回来想到前两次的事,讨好地笑了两声:“好么,谨遵殿下吩咐。”
看马车渐远,实在是天也没亮,离几人商量见面的时间尚早,梅左回府里歇了歇,牵了雍旭往叶宅去了。
年关刚过,是叶家最头疼的时候,年前的工人结了工钱,未必还回来这老东家,虽说叶家算是人道的,工契不签太长,临了到了年前,想要回家的人也是有的,不会强留,按叶行泽的讲法,他家是雇了个工,又不是买了个奴。
梅左到叶家时,叶家一家四口还在商议招工的事,说是四个人一起商量,最后也只是叶行泽和叶弱水在讲,叶凡尘、叶怀俗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瞅着地板能盯出花来,自从叶弱水回到家中,两人最常跟叶行泽讲的话是“反正阿姐回来了”,叶行泽一听就知道他俩又是小时候那股臭毛病,什么都仰仗着叶弱水,遇上事一天到晚只会阿姐阿姐地喊,叶行泽吹胡子瞪眼张嘴就骂他俩:“老子的女儿从小到大比你俩强多了。”
两兄弟频频点头,两双眼睛亮晶晶的,带了点崇拜回他:“那可是阿姐哎。”
叶行泽这下气笑了,抬手作势要收拾人,嘴里骂着:“合着一大家子就我和我女儿受累,你俩吃吃喝喝当太爷来了。”光是赤手收拾还不够味,老头子还要找鞭子板子大斧子,被叶弱水无奈地笑着拦下了。
梅左就是这时候提着东西踏进门的,笑道:“好呀好呀,上元节的热闹气一早就开始了。”
叶凡尘一蹿就到梅左身后去,叶怀俗有样学样跟着在后头排着。
叶弱水见她进来眼睛亮了亮,脚倒是站着不动,显出点轻快的笑意问她:“怎么有空来?”
梅左便朝叶行泽喊:“伯父,弱水她不欢迎我。”
叶行泽早回身坐下了,答道:“得了,这两臭小子就闹得我够呛,你也来。”
梅左同身后两个一齐哈哈大笑,各自坐下后把上回叶行泽惦记的茶叶放下,叶行泽这才笑骂她还有些良心,提点她回去感谢长公主殿下,梅左心里想还得怎么谢,秦斯然倒是不吝啬将这些东西送人的,但她开口要,秦斯然可不饶她,就偏要在她这明里暗里都讨回去,暖脚暖手捏肩捶腿的,不吝啬别人,在她这小气。梅左心知肚明她这是要把夜里欺负她的,在别处讨回来,叫停不停,哪又过分了些,全记在心上,翌日秦斯然自己在书房处理事务,顺带盯着她不能走,抽出本杂闻来叫她在一旁默背,晚上再念给她听,说是助眠。
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事么,是不好意思讲出来的,梅左只好面上笑着应承下来。
梅左在叶宅一直待到太阳将落,叶凡尘见她要走就问:“要去哪?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也成啊。”一听梅左约了朋友,表情不满起来,问她在金陵还有别的朋友?梅左横他一眼径自踩着马镫上马走了。
她按着定下的会面地点去找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在街上晃荡,白日里商家小贩就摆满了长街,行人络绎不绝,一些小玩意搁在摊上售卖,吃的玩的多得有点花眼,她目光掠过一排排花灯,样式颇多,看样子老板是个手艺人,旁边挂着些精怪面具,梅左下马问完价钱,最后摆摆手灰溜溜地走了,小贩小声嘀咕一句死穷鬼,她自个也骂人抢银子来了。
梅左到了地方,发现是个门店冷清的戏楼,瞧着像是没人的样子,景行匆匆出来朝她说:“快快,就差你了,”接着回头朝里头吩咐,“出来牵马。”就见一小厮腿脚利索地跑出来接缰绳。
她跟着走进去,才发现这不起眼的戏楼别有洞天,外头戏楼的招牌和里头比起来鸡头凤尾,景行带着她上了轿子,她一路掀开帘子借着暮色往外头看,先是过了个跑马场,出了一面围墙,墙上刻满了字,景行讲是一些文人来这游玩时留下的文章,命人刻了上去,从细窄的小道拐出去是片树林被设做猎苑,穿过树林的碎石路就见圈了块地方出来,白墙黑瓦一隔弄了处精巧漂亮的园林,梅左听见声音时高时低,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下了轿子,景行边把梅左往里面引,过廊走桥的,在里面穿梭一阵,边讲:“本公子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了这班子人跳傀儡舞。”
梅左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跟着上了处地势最高的阁楼,仍是没有什么人,等步入二楼,青帐飘飘,传来些笑闹声,端着一盘不知什么糕点的少阳倚着柱子,这会儿听了上楼的声响回过头说了声:“来了!”
颂乐本是望着对面高台,那高台距阁楼不远,架了座桥相连,听了动静侧过头说:“驸马爷倒是让我们好等。”
梅左笑言:“那要怎么赔不是?”
颂乐没开口,倒是她身侧坐着的那位穿着烟青色衣裙的女子调侃道:“听闻驸马身手不凡,不若去那高台舞剑于我等看上一看好了。”
梅左听了摇摇头,笑意不减问:“这位是?”
景少阳接了话头,回:“对对,这还未曾见过,谢鸣望驸马应当见过的,这位是谢将军的堂妹……”
女子听景少阳说着,不以为意地笑,这时回道:“谢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