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到达的时候,祝今昭终于成功把手抽出来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微微抬头对着他波澜无惊的侧脸瞪了一眼。
裴祭学坏了。
白石岩雕刻的门柱之后是一段不陡峭的阶梯,阶梯直通无缪宗正门。牌匾精雕细刻,久经寒冬酷暑风霜雨打,沉淀出千百年的独特气晕。
掌门和几位长老从大门出来,视线同时落在裴祭身上。
以及他身边的姑娘。
掌门惊愕地顿住脚步,在看见祝今昭的瞬间就瞳孔微缩,稳重的面庞此刻写满了不可置信。
祝今昭?她不是死了吗?!
祝今昭感受到了掌门的惊讶,主动朝他的挥挥手,轻笑着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裴夙凌掌门。”
祝今昭和裴祭依然是当年的模样,裴夙凌却已经是银发白须,面容布满皱纹。他如今已经是三百一十二岁高龄了。
而当年祝今昭和裴祭在无缪宗参加天下宗门集训时,裴夙凌还只是个刚满九岁的孩童。
饶是惊讶,三百岁掌门也有着他的沉稳。只消片刻,裴夙凌便恢复了掌门人的沉默冷静,迈步走过来,感慨万千地看着祝今昭,道:“好久不见啊。”
他仙风道骨地笑起来,随后看向裴祭,唤道:“裴祭师侄。”
裴祭看着裴夙凌,沉静的眸光些许动容,用了和当年一样的称呼,道:“小师叔。”
这样的称呼代表掌门承认了裴祭无缪宗弟子的身份了!其余长老眉头皱紧,在场所有弟子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议论。
裴夙凌看向祝今昭,眉眼弯起和蔼的笑意,道:“几百年不见,看来要说的事情有很多啊。”
鱼在清走过来问:“师父,徐少煊如何了?”
裴夙凌收回视线看向爱徒,轻声说:“他已经醒了,你二师兄在照顾他,你去看看吧。”
鱼在清行礼道:“多谢师父,那弟子先去客房了。”
裴夙凌略抬衣袖,温声道:“去吧。”
待弟子都各司其职,裴夙凌暴露了老顽童的神色,忽然问裴祭:“你去找鬼王打架了?”
裴祭不解:“为何这样说?”
裴夙凌道:“那你是如何把祝姑娘就回来的?不对,祝姑娘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祝今昭轻笑着反问:“谁和你说我是魂飞魄散了?”
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没法解释她没死了。
裴夙凌猛然发觉,是啊,他们没人亲眼看见祝今昭魂飞魄散。裴夙隐师兄当年只说祝今昭为了保护裴祭,被煞气贯穿了,后来裴祭又因为目睹祝今昭为自己牺牲,这才走火入魔了。
现在仔细想来,已经找不到到底是谁说了祝今昭魂飞魄散?这样无根无源的错误消息竟然传了三百年!
裴夙凌收回思绪,笑着感慨道:“或许是缘分未尽吧。”
祝今昭还活着,他就不担心裴祭是回师门来报仇的了。
回头就可以把山上的高灵力束魔网撤了。
.
裴夙凌要撤束魔网,宗门里几个长老强烈反对。
大长老说:“不可。裴祭此行来的是无缘无故,难不成只是为了回来探亲的?”
二长老叹了声气,附和道:“大长老说得对。掌门你或许念着当年同窗情谊,但是已经过去三百年了,裴祭他已经是魔了!还是魔尊!魔是什么心性,你我再清楚不过了!”
三长老也说:“是啊,或许当年的裴祭秉性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如今呢?他可是三百年的魔,魔界那等厮杀血腥的地方,他都能杀到至尊的位置,那如今的裴祭究竟心性如何,可想而知啊!”
二长老语重心长:“你可以不对他动手,但是不可以不做防范!”
三长老强调:“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裴祭了!”
裴夙凌:“……”
他就说了一句话,结果被怼了一大堆。
裴夙凌的想法是:“我看裴祭和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
“而且若是被他发现我们用束魔网如此防范他,难保不会弄巧成拙激怒他。”
大长老眸光狠厉,道:“不如先下手为强!我下午探测他的魔气,发现他似乎自封了法力。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二长老犹豫,没发言。
三长老叹了声气:“我们既然已经同意他回师门探望,便不能做出这一出请君入瓮啊。你这样做,会将我们无缪宗千百年的清誉都毁于一旦,不可。”
大长老轻蔑地哼气:“妇人之仁!”
裴夙凌觉得大长老这几年越来越猖狂了,于是他板起脸,道:“大长老这是觉得自己更适合做掌门了?”
大长老偏过脸,道:“我可没这个意思。”
裴夙凌笑着摸了摸长胡子,缓声道:“没关系,我年纪大了。我看这样,要不这掌门之位你来做几天怎么样?”
大长老按捺不住了,犹豫片刻,忍不住回头确认:“真的?”
裴夙凌笑起来:“自然是假的。难道大长老你真的觊觎掌门之位吗?我相信你不会的。”
大长老:“……”
裴夙凌转身走了,一副老顽童模样,对着身后挥挥手,走出房门:“时辰不早了,洗洗睡吧。”
大长老一拍桌案:“岂有此理!”怎么会有人三百多岁了依然没个正经模样?
……
入夜,宗门里只余守夜巡视的弟子,手中提着灯笼。
圆月皎洁,繁星点点,天空中无半点乌云,庭院被月光照亮,山中时有时无地响起不知名的鸟叫声。
祝今昭轻手轻脚出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然后直奔隔壁裴祭的房间。
推了下房门,他竟然已经锁门了!
祝今昭轻轻敲了敲,“裴祭,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