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明棠被捕的第二日,盛世宣收到了特工处的邀请函。徐副官将帖子递交给盛世宣时,神色凝重。他看着盛世宣一遍又一遍地审视帖子里的内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司令,这恐怕是鸿门宴。您之前多次拒绝,他们消停了一阵子,如今重新下帖,肯定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您可得三思。我相信冀小姐也不愿您为了她,做出有失身份的事。”
盛世宣眉头紧锁,他心里清楚,在这关键时刻,小林打出冀明棠这张王牌,就是笃定他会为了冀明棠不顾一切。他闭上双眼,沉默许久,将手中的请帖递给徐副官,说道:“准备一下,我要去赴宴,不要带太多人。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已经办妥了。只是那个人死活不愿见面,我派人把她安置在城郊外那座闲置的屋子里。这个人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盛世宣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反复打量。徐副官瞧了瞧信封上那略显拙朴的字迹,心中满是疑惑。以往,盛世宣但凡有什么事,都会向徐副官透露一二,可唯独涉及冀明棠的事,他总是守口如瓶,哪怕是对自己的亲信也不例外。徐副官常常看到盛世宣独自发呆时,对着冀明棠的照片一看就是半天。冀明棠确实生得绝美,可盛世宣见多识广,阅尽无数绝代佳人,徐副官始终不明白,为何他单单对冀明棠如此上心,甚至有时失了分寸。
两天后,盛世宣带着徐副官和四名警卫连的士兵来到小林的府邸赴宴。席间,小林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县公署主管的任职,滔滔不绝。盛世宣并未立刻打断小林的盛情邀约,只是自顾自地吃着饭,不置可否。小林见盛世宣不为所动,便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一位日本士兵捧着一个盒子走到盛世宣面前。盛世宣看了眼小林,淡淡地笑道:“将军之前送了那么多稀世珍宝,我都不为所动,难不成这次还有更珍贵的礼物?”
“我想这份礼物,司令应该会喜欢。”
说罢,小林走到盛世宣面前,缓缓打开木盒。一个半掉漆的发卡映入眼帘。盛世宣一眼便认出这个发卡的主人是谁。他用手帕擦了擦嘴,看了眼木盒里的东西,将发卡取出交给徐副官,对着小林喃喃道:“整个宣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冀小姐,可惜冀小姐已经嫁为人妇。不管她多么出色,我盛世宣还不至于做出强抢人妇的事。小林将军,您这算盘怕是打错了吧。”
小林看着盛世宣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心中暗自盘算,附身凑到盛世宣耳边说道:“放心,她这个丈夫迟早会与她分道扬镳。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冀小姐最终还是会属于盛司令。虽说她已经结过婚,但中国有句古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冀小姐如今依然倾城绝色,那可不是一块抹布就能遮掩得住的姿色。”
盛世宣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之前就对这次行动的蹊跷失败感到疑惑,行动之后,颜以佑便人间蒸发,所有疑点都指向他。但越是这般巧合,盛世宣越觉得可疑。如今小林的这句话,似乎暗藏玄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内鬼绝不是颜以佑。
盛世宣轻声笑了笑,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交到小林手中。他看着小林的表情由喜悦瞬间转为震惊,继而变得狰狞,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屏退旁人,在一旁落座,调侃道:“这封信,将军应该不陌生吧,这可是出自将军的亲笔。”
小林手持信封,身体微微颤抖,嘴角扯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笑意,眼中却满是恐慌与不可置信。他对着盛世宣嘶吼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她已经死了,不可能留下我写给她的信。”
“她没死。当年她因为你,被族人焚身。而你因为她的死,灭了她整个家族。可你万万没想到,当年她母亲在最后时刻,将她从火堆里救了出来,用自己的生命换了她的命。此后,她隐姓埋名,不愿与外人接触。将军,这是她亲手交给我的。我想这么多年,你也很想念与她有关的一切吧。”
小林苦笑着摇头,像发了疯似的锤击着餐桌。碎裂的瓷块一块接一块地扎进他手心里,鲜血顺着手指尖滴落在地。盛世宣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几天前,那个女孩和眼前的小林一样,满脸灼伤,疤痕累累,狰狞的面目让她这么多年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更何况面对昔日的爱人。她曾跪在盛世宣面前,乞求他放弃这次见面。盛世宣当时着实有些不忍,但为了冀明棠,他还是选择放弃了对女孩的承诺。
“我想见她,拜托了。”小林声音颤抖,近乎哀求。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应该明白,我今日来,就是要带走冀明棠。这,就是我交换的筹码。”
小林低垂着脸,瘫软在地。四年前那场爆炸,让他死里逃生,此后夜以继日的伤痛不断折磨着他,身心俱疲。他以为这个世界已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值得他善良以待的东西,直到今日听到她还在人间的消息,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突然痛哭起来,分不清是因为心痛还是高兴。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那个逝去的女孩,他都觉得浑身疲惫。原来,死去的灵魂也可以被拯救。
他缓缓点了点头,叫来士兵,吩咐即刻将冀明棠从特工站带到将军府。士兵一脸疑惑,但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长官,也不敢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