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那时说不定是窃喜的,是的,丛南星,你漂亮,你聪明,可是我就是比你幸运。
幸运吗……?
时至今日,我已经不那么确定了。
毋庸说,此刻的我正和丛南星站在一起,将一位凄惨死亡的旧友埋葬。
人生真是捉摸不透。
我们找到的“墓地”是避难所里的一个人工菜园。
菜烂光,灯具、雨具全坏,只剩下一地泥土。
我们用旁边工具箱里找到的铲子挖出一个大洞,然后合力将推车里的人甩进洞里。
“没了头,轻很多呢。”
丛南星在说好可怕、好可怕的话。
我抖索。
“过个几年,他就会变成这里的肥料,耿晚,我们要不要种点什么?”
又来了,这种话。
“丛南星,你能不能换个话题啊?”
丛南星说“可以”,她的下一个话题是:“耿晚,你喜欢的人什么样?”
假如我正在喝水,那水肯定已经喷了丛南星一脸。
太突然了吧!
不过,我对于这个问题并不反感,在见不到时念的日子里,和别人聊聊他也是好的。
于是,我说了,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多么漂亮、气味多么好闻、气质多么出众。
丛南星听完,用一句话总结:“他不喜欢你。”
我:“你怎么知道的?!”
丛南星笑道:“因为耿晚,你就是个小女孩,你总把爱什么的挂嘴边,其实你什么都不懂。”
我努起嘴唇,什么啊,她说得好像她很懂似得!
“对啊,我很懂,”丛南星猜出我的想法,“我的交往、接吻、性的经验绝对都比你丰富。”
是又怎么样,比过经验是零的我很值得你骄傲吗?
我咽下这句一旦说出口就会丢死人的反驳。
丛南星呢,还在笑着看我,她这会的表情像在说:你果然是个小女孩,耿晚。
我紧皱眉头,牙齿快要把我的下嘴唇咬破。
我讨厌她。
讨厌讨厌讨厌。
“所以,耿晚——”
“干什么?”
“你想不想和我学习追求男人的技巧呢?”
‘我一点都不想。’
我想要这么说,话语出口却莫名缩短。
缩成了一个字。
“……想。”
唉,耿晚,你真没出息!
-
阿准会死不瞑目吧?我们居然在他的坟上讨论那种话题。
可是我确实受益匪浅……
我想,我大概已经在心里将阿准的死亡放下,放得真快,连我自己都诧异。
这算不算一件好事呢?
这说明,我未来也能平和地面对人型怪物的死,乃至和它们战斗。
可阿准到底不是怪物啊。
我叹气,感到雾气又一次蒙住我的大脑,等到我和丛南星离开旧城区,它们才散开。
这时,一种强烈的悲伤攥住我的心脏。
我像是这一秒钟才发现和我们一起来到这的阿准死掉了一般,怔住不动。
我懂了。
这是因为我此刻才感受到真实感。
而那个封闭的避难所、那个开了一角的门、那个门外不知是何者的杀戮者。
这些统统不具备真实。
它们就像梦境。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真的是一场梦,我和丛南星刚刚从一个梦里回来呢?
我捏紧了脖子上的白围巾……
随着动作,我垂下眼眸,看见白色上面斑驳的鲜红。
拥有时念色彩的围巾无情地拆穿了我。
它告诉我:这全部的一切都不是梦境,而且它们才刚刚发生、刚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