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就这么出来了,好像不太妥吧?”
“无妨,反正我也不是主要的客人,没人会在意。”
连廊尽头,银钿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石凳,搀扶着她坐下:“我看这种场合小姐也不喜欢,结束后便早些回去吧。”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何夫人身边的婢女径直向她走过来,行了礼:“方才不见了小姐,夫人还担心要走了,遣奴婢过来让您拿些东西回去。”
尤锦一刚要拒绝,那婢女并不给机会:“小姐方没了娘亲,我家夫人又刚好没有女儿,心里怜惜的紧,尤小姐莫要推辞。”
她微微叹气,不敢再拒绝,这才示意银钿跟着去取。
接连下了两场大雨,丝毫不影响今日的好天气,阳光透过枝丫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随着微风浮动,竟有些痒痒的。
“为什么要送那柄旧剑给我?你可知那柄旧剑让我有一万个理由杀了你。”
不知何时,萧玉瑶只身出现在她身后。
她并不意外,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别人不知何故,公主应知晓其因。”
那柄旧剑名义上虽为尤淮书所铸,其实不然。而是在尤淮书的指导下,尤思礼亲手铸造的一柄小剑,作为她们二人比试的彩头。
萧玉瑶面色有些苍白,似水中浮萍,轻轻一颤。眼中的灯光忽地暗了下去,如烛火被夜风吹灭,只剩一缕青烟,无声地散在空气里。
见她这副模样,尤锦一心中的那点怀疑得到证实,如果兄长还活着……她嘴角微动,硬生生压下心中那抹不可能的心思。
“公主为何讨厌我?”尤锦一问出跨越两世的困惑。
萧玉瑶微启的双唇又紧紧抿成一条线,片刻才撇着嘴角质问她:“你很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尤锦一一时不明白萧玉瑶是何意,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想不明白她明明扮的很好,甚至比之前更胜一筹,公主为何还会有此一问。
瞧她这副模样,萧玉瑶除了失望,便是尤锦一再熟悉不过的鄙夷之色。
“甚是无趣,竟不如儿时有意思。”
她抬起头,面上毫无波澜:“公主,人终归是要学着长大的。”
似是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你不会不记得儿时的事了吧?胆大包天,竟然连本公主都敢打。”
怎会不记得,儿时她难得进了一次宫,半路遇见顽劣的公主,非要在河边摘树上的果子,还不让人帮忙。
后果当然是落了水,好半天才将她拉上来,结果因为呛了河水以致昏厥,唯有她毫不犹豫的动起手来。
起初她醒来的时候非常生气,非要砍了她的脑袋。
自那以后,她的爹爹就再也没有带她进过宫。
她俯身请罪:“臣女当时也是情急之下……”
“罢了,我又没说什么,起来吧。你现在真的……没劲,本宫乏了,回宫。”
尤锦一怔怔地站在原地,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开罪了公主,导致对她的意见那么大。
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的时候,一宫婢端了酒水来:“这是公主赏给尤小姐的,谢尤小姐当年的救命之恩。”
尤锦一看着方才萧玉瑶离开的方向,忽然笑了,像一缕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眉间的霜雪悄然融化。
只是这一谢隔了好久。
不疑有他,径直喝下。
又等了许久,还不见银钿回来。
枝头的蝉鸣声刺耳,扰的她心烦意乱,像一把钝了的锯子,一下一下挫着她的神经。起初尚能忍耐,后来竟如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往她耳朵里灌。
热浪裹着蝉鸣劈头盖脸涌来,吵的她心烦意乱,莫名有些燥热。这种感觉竟与前世喝了酒那夜有些相似,她意识到还是中了计。
可前世是何夫人身边的婢女……还是大意了。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找到。
她强忍着难受,想寻一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何云军的声音:“快找,找到送我房里去。”
前世的记忆涌入脑海,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双手握紧胸前的衣衫,她不能重蹈覆辙。
退无可退的时候,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轻而易举的将她带到屋顶上。
“是你。”看清对方是谁的时候,心中的恐慌消散不见。
在他的怀中,身上的那种难受也似得到缓解。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之上,清浅的吐出三个字:“你来了。”
然而下一秒,萧乾元毫不犹豫的推开她。
厌恶一般拍了拍被她靠过的地方。
“那边,快去找。”
声音从下面传来,尤锦一惊恐的扑进萧乾元的怀中。
萧乾元僵硬的站在那里,不敢再动一毫。
尤锦一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她扯了扯胸前的衣襟,嘴里嚷嚷着热,将自己的脸径直贴到萧乾元的脸颊上。
萧乾元微微叹气闭上眼睛,他抬起手想要将她打晕,却被嘴角覆上来的一片柔软吸去魂魄。
而他也犹如被那热气所感染,竟不舍得将眼前的人推开。
一盆水从天而降,浇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
“怪不得殿下让我准备一盆冷水呢?原来是为了让尤小姐清醒清醒。”
萧乾元骤然抬头看他,似有愠色。
秦起尴尬的看向一旁,心中却暗中吐槽,明明是他事先让他寻个盆,再端一盆干净的冷水,如今倒嫌他碍事了。
一阵凉意在微热的脸上化作成水滴,缓缓滴落打湿衣衫。
前一秒差点失去意识的尤锦一,此刻已然清醒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