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仿若遭雷劈头一击,枯脸瞬间垮下来,浑浊的双眼跟着骤然收紧:“你在说什么?”
若是上一刻钟策还有三成的犹豫八分的试探推疑,那现在看到他的反应那点犹豫便一点不剩了,他冷哼一声:“你要不说,子债可就该你来偿还了,是掉脑袋还是千刀万剐……”
他的威胁甚至还没说完,老杨就被厉雷劈得外焦里嫩相当软糯了:“我我我我说!”
……
钟策复述道:“所以当晚你亲眼所见:无极向新娘信怀挥刀?”
老杨半死不活:“是。”
柳狂华顿时爆炸了:“你他娘的不是说你被迷晕昏倒了屁都没看到吗?”
老杨缩缩脖子甩掉被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狡辩道:“这不是忘了嘛。”
柳狂华炸得更彻底了:“你他娘的这都能忘怎么没把你儿也忘了!老不死的再不积点阴德真到下地狱了纸钱都他娘的收不到,千代轮回你都他娘的是鬼奴隶……”
眼见老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就要绷不住了,钟策退后一步,小心翼翼地比了个叫停的手势:“……不至于,轮一回差不多得了。”
老杨那张脸又翻出一阵黑色。
从屋内出来,众院生在几里之远一处平坡处驻足——同行那位和尚见不得凶残血迹便与叶晴呆在原地静候他们的回来。
钟策绕视一周:“有什么线索吗?”见连连几个拨浪鼓,他索性直接锁定一旁不知怎的在发呆的顾自逸,喊道:“顾小公子有无线索?”
闻声,顾自逸后背猛地绷直,不太自然地挺起来回道:“有。”
话落,他从袖口取出几张细碎的纸片片,一些零星挂着字,一些仅留有折痕,拼拼凑凑下来只余十之一二。
方漫关凑上去把零星可见的那些个字一并念出来:“……我帮你……嫁娶……你们俩……你爹有一子……报仇……这都什么呀,念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顾自逸轻抿唇,颇为无奈地说道:“排个序啊,方兄。”
“嗯……我试试。”方漫关双手碰过那沓碎纸片,双目迸溅出要洞穿纸面的熊熊精光,半晌他磨磨唧唧地说道:“我猜是这么个顺序啊,你们俩应该是——”
他话还没说完,柳狂华长剑一挥剑端哗地打散他满手的纸片,在方漫关回头仰望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只听她婉婉道来:“不就是信怀有一心慕之人让无极知道了,无极帮他俩安排嫁娶的事,至于报仇,信怀她爹有一子能出力。”
苍茫的夜空下顿时鸦雀无声,寂静直达苍穹贯穿寰宇。
方漫关忍不住出声:“你之前不是还愿意不顾人尸地抱抱信怀嘛,怎么现在反踩上信怀一脚?”
“就事论事,谓之君子。”柳狂华抬起下巴向在场邀功:“你们觉得呢?”
钟策和顾自逸异口同声回道:“不敢苟同。”
同一时间柳德气势凛然声如洪钟:“说得好!”
山的那头慢不溜秋地折回他霸气的回声:“……好——”
沉默久时的小和尚礼节性地单手施礼:“阿弥陀佛。”
“对不住小师父,耽误您了。”钟策这才向他望去,打个手势让众人随便找块石头席地而坐后,问道:“顾小公子曾与我说,山顶渡云寺的伙食房落了锁,是天火之前的事情吗?”
小和尚困得像背着众院生偷偷长了十多岁,疲惫至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出:“不是。”
顾自逸轻佻的眉梢带得眸光也微微发亮,他抬眼向小和尚投去期冀的目光。
“说来惭愧,当初小僧入寺年岁尚浅,还不如当下沉静。我记得那天晚上,伙食房确实被锁了——寺里过午不食,我却初来乍到耐不住,本来是想偷偷去拿些吃食,哪知犹豫半炷香时间又在外廊顶着寒风冷雨踱步半刻钟,走向伙食房却见门落锁了。还想着开锁呢,却更没想到那滚雷劈得愈发近,我当是触犯天威要遭天谴,忙不迭跑回去,却不曾想跑至中途寺内竟燃起火来,我便随其他僧人匆匆逃命去了。”
“阿弥陀佛。”
方漫关嘀咕一句:“那有何关系呢?”
他嘀咕完,就听钟策面带笑容地说道:“那便说得通了。”
与此同时顾自逸轻轻点头,弓着往前些许,于是手腕弯转双指于袖间夹出小瓶罐,将“甘露灌顶”四字朝向钟策,嘴角微微扬起:“无极为新娘所祈‘净水’,有毒。”
叶晴呆愣愣地往前探脑袋:“啥?啥是‘净水’?”
“那灾僧想毒害信怀妹妹是么!”
“……阿弥陀佛。”
方漫关总算沉下来一回:“老杨亲眼所见无极挥刀向信怀,而‘净水’有毒,那方才那些字的意思就是:无极在告诉信怀姑娘,将要迎娶她的是他爹的儿子,而他能帮信怀杀了他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