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芝又接上了话:“玉尘子唤我来,就是为了给凡间历练减少一些困难。”他比划了一番周围,“有了这个府邸,相当于在人间有了身份,小赵可曾听过异邦小子因机缘得了财宝,回到城中人人被其财色所迷,皆尊其为异国王子的趣闻?有了钱,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赵兰辞心想,这也行?他瞥了瞥应雪晴,有他一个山神做帮手还不够,还要有人间钱财相助,果然是奉旨下界,非同凡响!
可是心底到底是有疑惑,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那这支出到底……”到底算谁的?
“当然是玉尘子的。”周庭芝压了压声音,眼神往应雪晴那边飞,“神界所用预料都是云天玉,云天玉要出自云天矿,云天矿出产玉料所需地理条件极为苛刻,而灵石是云天玉的副产,你说,这天下最大的灵石矿该属谁?”
周庭芝一摊手,复又笑着说:“毕竟我不是金钱的生产者,我只是财物的搬运工。我的职责只是把财搬来搬去,你可以说我富可敌国,也可以说财神其实只是个穷光蛋。”
那岂不是可以公款游人间!听起来是多么诱人!
赵兰辞在惊喜的时刻自然还没忘记自己捅的篓子,还有他们最重要的正事。
“我们要寻找一个叫段无秋的……幻修。”赵兰辞正色道,“周财神职责和人间关联甚密,可有什么找人的好方法?”
周庭芝摇摇头:“我也没在人间生活过,但是我想,用他们凡人那一套或许会管用。”
“凡人那一套?”一直没说话的应雪晴终于开口了。
“就是去什么歌楼、舞肆,大概这种吧?”毕竟他在那里感应到的财富流动是最多的,人也应多在那里集中才对。
“唔……”赵兰辞沉吟,他觉得有道理,“如果我是段无秋,我可能也会找人员流动大的场合地方隐藏自己,伺机谋乱。”
“怎么,你们找这人有什么事?”周庭芝问。
赵兰辞下意识地隐藏了真相:“白羽使历练遇见了事务要处理,有一些事情和他有关。”有一封山神帖丢了这种事,还是先不要声张为好,传扬开来,怕是所有的土地行吏、山神河伯、雨师风婆都不得安宁,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心怀恶念之物趁虚而入。
周庭芝了然地哦了一声:“那我也帮你们留意。”
“多谢财神。”
“你谢什么,我是为了谢玉尘子。”周庭芝又得意地晃了晃耳后的乌纱翅,“正是执掌风物之神,玉尘子,为人界划分了一年四季之分别,夏暑冬寒,春雨秋风,皆出自他手。这样我也能……”
赵兰辞虽早知应雪晴是三十三重天上在四季风物之前诞生的天地灵物,如今听来也觉得格外了不起。正是因为应雪晴这份职责,他才能春赏花,冬赏雪,人间所有伤春悲秋,烟火生气,生灵始灭,都是建立在他运行日月的掌心之上的。
“……这样我也能一年以四季划分帐目结算日子。”周庭芝感动地赞叹着,虽然只感动了他自己,赵兰辞觉得自己也快习惯这位财神了。
三人本并肩站在廊下,现在周庭芝一走,只剩下他们两人。
应雪晴忽然看向赵兰辞,问道:“你刚刚说,栖灵山今年雨水多么?”
既然提及了这个,赵兰辞要换换脑子,谨慎地说道:“是比往年多些,不过也在可控范围内。栖灵山地形较平,山上多是泥土,雨水多了,便有形成泥石流的风险。十五年前卷宗里曾经提起过一次非常巨大的灾难,把山下的临水埋了一半……哦,那时的临水还不是城镇,还只是个猎户小村。如果是耕地维生的村庄,多雨有可能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这也需要根据地形和位置判断,有时雨水实在过多即将造成灾害,还需要提前预警,妖族很好通知,人族往往就只能通过他们相伴的犬猫和一些预兆,即使如此,死伤也多有发生……”
赵兰辞随着想法说了一大堆,想起之前遇到的一些灾害,不由得叹了口气,应雪晴没有回话,他突然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白羽使早就知道?”
“在修筑今年的天象时,的确有所筹谋,但是并未具体到某一座山,某一座城。”应雪晴回答,他说的是真话,只是高高在上的他那时哪知,会和这栖灵山的小小守护者说上话呢。
“哦、哦……上神想必是有特殊安排。”赵兰辞点点头,他明白的。应雪晴将雨和雪毫无差别地洒向大地和江河,不管是雷霆还是雨露,肥沃还是荒芜,都只是神的恩赐。他那点小小的努力,为了少死点人,只是倾盆大雨中一些微不足道的尘泥。
“并无,随缘处理。每年风雨总有定数,云景图上各处年年略有增减,只是常事。”应雪晴说得好像只是在唤赵兰辞名字一样轻松。
“敢问玉尘子可记得,终南府可曾下过雪?”赵兰辞突然问道。
“不曾记得。”应雪晴顿了顿,冷冷回答。
赵兰辞再不言语,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一棒,虽然他早就知道有一棒悬在他的头顶,他就站在应雪晴身侧,导致他偶尔会忘记自己与他隔着三十三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