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个周六,安晴没能等来卫南,来接送她回外婆家的是黑子。
“南哥呢?”
“他有事,去周市了。”
卫南真是一个人去的。
这一年多,冬哥有意把他从以前的一些事情里移出来,他是真的打算把车行开起来以后,把店交给他来做。但早些年卫南跟着他,在必要的时候没少出过手,有些人沉寂下去了,有些人没有。那些还不甘心沉寂的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迁怒在他身上,卫南也不可能每次都了的很干净,他其实是有不少仇家的。
这次川子去临市要债,被当地一个人给扣下了。这个人跟冬哥几年前有过过节,这次却点名要卫南过去,他不可能不去。
冬哥知道了跟他说让他别理,他去想办法。卫南说不用,他心里有数。他跟冬哥说完这几句话,自己当天开一辆小车就走了。
永进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周日,卫南走了快两天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急了:“操!”然后吼黑子:“你就让他一个人去啊。”黑子一脸无奈:“我也拦不住他,冬哥说了他也没听。”永进一把跨坐在凳子上,撸了一把他那贴着头皮的短发:“冬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样一个人过去,还想把另一个人带回来,有多危险都不用说。可他心里再急,也没给卫南打传呼,他知道打了他也不一定能回,现在只能寄希望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黑子还在那里嚯嚯他:“也不知道你跑哪里去了,要不然你拦一下估计还管用。”
他心里烦:“少说这些没用的,就这么破大的地方,你要真找我还能找不着啊?!”
他心里刚才一直在怪自己,这几天他别的没干,就顾着跟自己较劲。永进这人看着没心没肺没烦恼,是因为很多事情他看的比谁都明白,很多事情他不过心,所以才活的一副比谁都潇洒的模样。被莫名情绪砸进心里的时候,他很清楚看到自己内心,他心动了。18岁的大男孩了,又早熟,不可能对这些不懂。然而就因为懂,他更清楚自己和安睛这样的女孩子没有可能。
他跟卫南不同。当年卫南跟琴姐在一起,两个什么经济基础都没有的人在一起,凭的是一腔真情,而真情这种东西,在他眼里是最经不起物质考验的。后来卫南跟琴姐也确实是分开了,他也没什么意外。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如果都能自己控制,就不叫感情了。
在永进的计划里,他只想自己在以后不想再混这个了,再有一定经济基础了,找个本份姑娘娶了。那天晴天霹雳的一道光下来,他这两天都在琢磨这事,拧着,但也无可奈何。再拧着能不见安晴吗?他又有点舍不得。可以见了能怎样呢?他也不知道。他这两天其实没去哪里,跑到家后山上去走走,这还是他小时候养大的习惯,心情不好了就跑后山上,疯疯玩玩两天,下山了就还能是那个潇潇洒洒的永进哥。
如今卫南这么一出,把他这些小心思都弄没了。黑子问他:“今天中午过去吃饭吗?”他犹豫了一下:“去吧。”黑子说:“你去买菜。”甩门出去办事了。他没卫南那么细腻的心思,根本同步不到永进这句话里的迟疑。
中午到了宿舍,安睛早就等在那里。收音机里在放着陈椒桦的《滚滚红尘》,手里竟然拿了个针线在勾东西。看到他们进来,手下没停,抬起头来对他们笑笑。
永进心里有点酸楚,问她说:“在干嘛呢?”
安睛对他招招手:“你来。”
永进走过去,安睛拉过他的手,把手里勾的一片毛线,在他手上比划比划:“要确认一下大小,要不然后面怕尺寸不合适。”
安睛一拉他手,他本能就想躲,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这,是要给我的?”
“啊。”安睛抬起头来对他笑着说:“本来想给个惊喜的,但怕不合适,也还是找你手比划一下。你下个月生日么,给你勾一副露趾的手套。”
永进的手以前伤过,在大拇指下方那里,冬天的时候要注意保暖。“全手指的我勾不来,给你勾个露手指的算了。哎,我手艺真一般,你不要不收啊。”
永进一屁股坐在旁边凳子上。陈椒桦的声音还在唱:“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他的心跟着歌声忽上忽下的,又甜蜜又酸楚,平时的利索劲都没了,半晌挤出一句话:“免费送的傻了不收嘛……,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上次讨论星座的时候,你自己说的,不记得了吗?”安睛抬头看看他。
“哦……”永进的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去他的纠结,去他的不合适,以后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说吧!
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她永远是他的小妹。
“这首歌好像是罗大佑写给张艾嘉唱的哎。”
“不是,写来纪念三毛的。”
“哦,《童年》是。”
“还有《海上花》。”
“进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海上花》?”
“……因为好听。”
“罗大佑可真喜欢张艾嘉,写过这么多好的歌给她。”在安晴的理解里,还只有喜欢,爱太复杂了,她还没有体会到。
“……都过去了。她永远只会是她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