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樊山杳侧坐在靠窗台的椅子上,一手搭着椅背还翘着二郎腿,凌空的那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虚晃。
看看电视机上显示的时间,樊山杳说道:“挺准时的嘛。”
郑红彩招呼相远坐下,又给拿了瓶矿泉水来,然后就默不作声。
前头的事是樊山杳和相远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不便多话。
相远把手提袋放到桌上推到樊山杳跟前,说:“你打开看看,我照着你原来的颜色买的。要是不喜欢的话,发票在里面,你可以明天去换。”
樊山杳取出新手机,开机试了下,没什么问题。
这手机跟她原来的一模一样,只是恢复数据需要点时间。以前换手机都是店员现场帮忙导入,现在只能她自己手动恢复了。
似是看出樊山杳的心思,相远又补充道:“旧手机放在最底下一层,我想你恢复数据可能会需要,所以…我已经全部擦拭过,不脏…”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相远的声音低了许多,心中仍在理亏。
樊山杳一摸,果然如他所说。
倒是心细的紧。
还是先谈正事,樊山杳关掉手机,开门见山道:“相远,还是上午那个话,你是不是根本就不重视这次考核?”
这话问的出乎相远意料,他以为她会先问叔叔的事。
想了想,相远觉得不好正面回答,就把问题又抛回去,“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听见他这样回应,樊山杳反而露出一点微笑。
放下翘着的腿,连着椅子往跟前挪动两下,樊山杳笑道:“理由嘛上午我也已经说过了,所以我不是在猜测,而是肯定。相远,我肯定你就是不上心此次考核。”
相远心有微动却面露一点天真,似乎很不解她这个说法:“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过关斩将到现在?”
“假如我在前三项中就被淘汰出局,他们岂不皆大欢喜?说不定在厌恶我之余还能念我一点好,这样做不是对我更加有利吗?”
虽然“他们”二字说的委婉之极,郑红彩却还是不由得尴尬。
樊山杳也明显一愣。
倒不是他的否认让她无所适从,而是相远此刻袒露的真心明显带了锋芒,让她感到意外。
以前她总觉得相远是个逆来顺受的,就好像路边的流浪狗被人拿棍子追着打也只会哼哼唧唧地逃走,因为没人管没人关心,所以就只能自己舔舐伤口。
可是刚才一番话让樊山杳对他忽然有了新的认识。
也许相远并非默默忍受的流浪狗,也许他的记忆非常长久,长久到可以记清每一次委屈。而那些委屈就是他的精神食粮,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蓦然间樊山杳心中闪过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起相远的妈妈相如英来……
又往后退了两下,两道眉毛已经拧在一起,她迟疑问道:“相远,你不会是想做对不起我们巴族的事情吧?”
此话一出,就连郑红彩都察觉不妥,悄悄地杵了樊山杳两下。
果然相远的脸色起了变化,一阵红一阵白的,虽不至于难堪却也略显失落。
他静静地看着樊山杳两三秒,接着裂开嘴角自嘲道:“不敢,我怎么敢做对不起你们巴族的事情!”
一句“你们、我们”无形中就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好远。
这时樊山杳也感觉到自己的失误,欲要解释两句却又怕越描越黑,想想还是算了。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凝结起来,冷的让人不自在。
已经是这种状态了,再想套相远的话已经没可能,郑红彩最受不得这种场合,于是开口打圆场道:“哎你们饿不饿,要不我们出去吃点宵夜?难得聚在一块儿,就是还差个巴朗哈哈…”
可是两人没一个给他面子,都不理会他的话,郑红彩尬笑了几声也无趣,自停下来。
又静默了两三分钟,终于有了动静,却是相远站起来要走。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相远停住,转身过来也不叫人也不喊名,只说道:“我没去贵州是因为我也在沅陵发现悬棺踪迹,而且…我想把它留到最后,要是在考核结束之前我找到的比你少,那贵州就算是我的补救,就是这样。”
说完就拉开门走了。
樊山杳盯着房门看了好久,最后悠悠地说了一句,“最好是。”
**
相远控制着开门的声音,怕吵醒叔叔。
但客厅仍旧亮着的灯光却叫他意外。
叔叔在客厅等他。许是等的太久了,他支撑不住,侧身靠在沙发头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遥控器。
相远轻轻地走过去把遥控器拿出来关掉电视,然后拍拍叔叔的肩膀,轻声叫醒他:“叔,回床上睡吧,小心着凉。”
叔叔揉着眼睛醒过来,说:“你回来啦,东西都还给她了吧,她有没有为难你?”
想起刚才那一幕,相远心中异常苦涩,却仍是摇摇头说道:“没有,樊山杳只是问了我一点小事,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那就好”,叔叔说着就起来往卧室走。
相远去关客厅的灯,刚关掉就看见叔叔转过头来对他说道:“以后还是要少跟他们来往,你爸爸就是被他们给逼死的,你说呢?”
隐在黑暗里的相远神情难以捉摸,半晌后只听他说道:“叔,快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