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后殿的星轨仪缓缓转动,映得天帝眉间金纹明灭不定。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手中的琉璃盏,耳边回荡着青漓那句“信不信我让三十三重天易主”的冷语。
琉璃盏中的琼浆突然凝结成冰。
“陛下...”司命星君捧着命盘沉声道,“青帝令现世,恐怕青漓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与世无争的帝君了...”
“百年。”天帝突然捏碎琉璃盏,碎渣在指间化作齑粉飘散,“足够让星辰移位,乾坤再造。”
只见天帝广袖拂过窥天镜,镜中清晰地映出琼华宫的景象——流云汐沉睡在九瑶碧潭上,周边水汽氤氲,青漓的仙力与冥炽的魔息竟在潭水上空交织成太极图案。
“好个阴阳相济。”天帝金瞳骤缩,“可惜最坚固的联盟,往往从内部最先崩塌。”
他屈指轻弹,画面转到冥炽阴沉着脸注视青漓为流云汐疗伤的模样:“魔尊生性桀骜,岂能忍受爱人与情敌朝夕相处百年?”他眼神转而落在青漓帝君腰间那原本系着婚约玉佩的地方,如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我们的青漓帝君...怕是熬不过凡间三世情劫。”
天帝转向司命星君,“朕要让他有去无回。”
司命星君点头笑得谄媚,“陛下英明!那其余二人……”
天帝转身坐回御座,指节轻叩御座扶手,“至于流云汐与冥炽......”他唇角浮起一抹冰冷笑意,“万年前神族内乱,神脉尽断,唯独她因与天界有婚约,暂居九重天而幸免于难。”
他突然低笑起来,“这世间最后的神明,日日受着灭族之痛的啃噬——待朕将内乱真相稍作修饰,推波助澜,让她手中诛神剑刺入魔尊心口......”天帝看向司命星君,“你说,该有多精彩?”
司命星君拍手叫好,“陛下这招借刀杀人妙哉、妙哉!”
“——届时本君再以救世之姿出现,她只会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依附天界,像从前那样为朕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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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汐睫羽轻颤,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曾令三界胆寒的眸子,此刻清澈得如同山间初融的雪水,不染半分杀戮。
她茫然支起身子,素白罗衣在碧潭中漾开涟漪。玉足浸入寒潭而不自知,青葱指尖拨弄着水面,溅起的水珠顺着皓腕滚落,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这般天真情态,与昔日执戟横扫三界的战神判若两人。
“这是...何处?”她软声呢喃,嗓音里带着初醒的懵懂。
三丈外的青漓帝君静立潭边,如霜白发渐渐褪去寒意,唯有发尾几缕银丝,如千年寒冰消融后残留的雪痕,昭示着那场差点酿成的惊心禁术。
他早已察觉她的苏醒,却不敢惊动这易碎的梦境。只静静望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愫。
——眼前这个会因水花绽开笑颜的少女,怎会是当年那个持戟威震三界的战神?
“醒了?”
他终是开口,声线比潭面雾气还要轻柔。
少女闻声抬头,撞进一双盛满温柔的眼眸里。“你是谁?”她眼神懵懂,歪头问道。
白衣仙君踏水而来,衣袂拂过之处,涟漪皆化作青莲。他半跪在玉台边,指尖将触未触地悬在她鬓边:“我是青漓。”喉结滚动数次,才续道:“而你,是流云汐。”
“流云汐?”她困惑地蹙眉,忽然展颜一笑:“你记错啦,我是阿宁。”说着指向远处:“婆婆说我在女神庙前捡到的,给我取名阿宁。”
青漓帝君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心中酸涩翻涌。她只记得凡间收养她的老妇人,全然忘却了自己战神的身份。
从前的她,是叱咤三界的战神,锋芒毕露,傲骨铮铮,连天帝都要忌惮三分。可如今,她却以为自己只是凡间女神庙里老妇人收养的采药少女阿宁。
这样的她,让他心疼至极。
“我们……认识吗?”她歪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