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将人从榻上挪到里间,本以为折腾这一通,谢行舟也该累了。
没想到这人竟如一块牛皮糖一样黏着他不放。
谢行舟醉眼朦胧,扒着李昭沉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距离近在咫尺,李昭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飘过来的一抹馥郁果香。
是荔枝春。
这酒入口清香柔和,带着股甜丝丝清凉的口感,可后劲却足。
眼下这人可不就被放倒了?
李昭沉去解他扒着自己脖子不放的手,没解开,反而在他脖子后面交缠的更紧了。
在昏黄的烛火里,谢行舟瞳光中像有个漩涡,吸引着人不可自拔。
半晌,酸酸的眼眶里滚下两颗泪珠,谢行舟猛得撞向李昭沉:“你把身体还给我!”
争执间,鼻息交缠,唇瓣一擦而过,李昭沉猝不及防被他一个翻身压倒在榻上。
脸颊滚烫,呼吸也慌乱,两具身躯紧紧相贴,谢行舟趴在他颈窝里,哼哼唧唧个没完。
这动静莫名熟悉,怎好似在哪里听过般?
在哪里听过……
李昭沉疑惑地把记忆搜索一遍,却一无所获。
谢行舟用的是他的身体,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兴许他何时醉酒自己给忘了。
那厢谢行舟还是搂着他不放手,且兀自说了一堆醉话。
李昭沉把他的话听了个全,颠三倒四,一阵哭一阵笑的。
给人擦了眼泪,李昭沉打算把谢行舟从身上扯下来。
可他自己的身体久经淬炼,比谢行舟的身体强壮得多,又顾忌着不能伤着人,纠缠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能将两人分开。
于是李昭沉只好低声劝慰,以期能说动这不省人事的醉鬼:
“放开我好不好,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不要!”谢行舟反应倒是快,立刻拒绝道:“不放!我不放!你是坏人,你要杀我!”
敢情心结是在他自己的人身安全上,李昭沉耐着性子哄他:“我不是坏人,不会杀你的。”
“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你还记不记得?”
他一边用手轻拍谢行舟的后背,一边轻声念着幼时嬉戏的歌谣:
“骑大马,跨大河,望西柝,击东阿……坏人都在外面,要藏起来,才不会被找到。”
“你现在也听话松手,自己藏起来,好不好?”
谢行舟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开双手,醉眼朦胧地看他:“唔,你是阿昭哥哥吗?”
“我们玩游戏的时候,听你的话准能赢,我听你的话。”
李昭沉不置可否,顺着他的手腕摸到颈后,把他双手彻底从身上解了下来。
而后他把食盒里温着的醒酒汤端过来喂谢行舟。
谢行舟如同孩童般缩在被子里,李昭沉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个傀儡娃娃一样听话。
喝完了汤药,李昭沉扶他躺下,谢行舟刚一平躺下来便觉胃中胀满,作势要吐。
无法,李昭沉只得拉着他在屋内散步,以便他早日将胃中五谷消化了好睡觉。
好在房间够大,两人从南到北,再从东到西,绕着墙根走了一圈后,慢慢缩小范围,一圈一圈地走。
屋内东侧有一面雕花落地的水镜,镜面广阔明亮,远远将两人相携的身影尽收于内。
谢行舟在水镜背后走完一圈后,便绕到了镜子前面。
与镜子还隔着一段距离时,谢行舟看见里面的人,急切挣脱开李昭沉,摇摇晃晃走到镜子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喝醉酒的人,站了没多大一会就开始手软脚软,渐渐变成了整个人侧靠在镜子上。
水镜冰凉,李昭沉怕他过了寒气,快走两步上前欲将他扯下,不料却遭到激烈反抗。
哗啦——
水镜碎了。
广阔的水镜散成千万片零落飘下,在空中折射出千万张李昭沉和谢行舟对峙的脸,而后纷然落地。
周围的一切都成空,谢行舟转身,看到李昭沉顶着他的壳子,猛然腾起一股无名火:“你混蛋……”
明明是他自己打碎了镜子,李昭沉却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
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李昭沉摸摸鼻子,叹了口气:“罢了……本也是我欠你的。”
一眼没注意到他,谢行舟又跪坐在了那堆撒了一地碎裂的镜片中,自言自语。
似有若无的啜泣飘来,他急急拈住谢行舟的下巴,将脸抬了起来。
那是一张哭得泪痕难干的脸。
心迅速往下沉。
李昭沉把人拖起来,发现这人膝盖已经满是碎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