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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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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能。

原来他还期盼着爱,还渴望着重聚,又害怕着靠近。

希望妈妈真的愿意带走他,又在她说出口的瞬间感到失望。

“妈妈,”阮牧年低下声音,不愿再多说,“桑群跟我平分了租金。他本可以住在自己家,是我要搬出来住,他才来陪我的。”

妈妈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

“您不知道吗,”阮牧年看着她说,“那件事之后,就算您直接把生活费打给我,我就可以继续安然无恙地在舅妈家住下去了吗?”

妈妈沉默了一下,开口:“你跟他们生了间隙,我能理解。可为什么不愿意跟妈妈一起住?”

阮牧年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母亲,本想弯一弯眼角,可惜没能成功。

“我愿意啊……我曾经,非常愿意,”阮牧年轻声说,“但那也只是曾经了。”

妈妈不能理解,以为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于是说:“过去妈妈迫不得已,只能让你寄住在亲戚家,可现在妈妈已经有了条件……”

让她说下去,剖完真心,再拒绝就好了。

只要坚决拒绝,妈妈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可是。

懂事、明理、合时宜,这些统统都被他抛到脑后。

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是现在!”

他吼了出声。

其实声音应该不大,至少没有到窗玻璃都震颤的程度,可他的声带在发抖,喉间一阵发麻。

妈妈也被他这一声吓到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为什么是现在,”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话仿佛水流般自然地宣泄出来,“高二了,快高考了,到人生重要阶段了,我终于可以跟您住在一起了,是这样吗?凭什么?”

回复他的不是妈妈的话语,而是一阵电话铃。

什么破骚扰电话,阮牧年皱起眉,看都没看就掐掉了。

“我不明白你在发什么脾气,”妈妈也皱着眉,手指在桌面上敲着,“如果你对我从前没有照顾你有怨气,那我接受。现在让你跟我住,也是想要弥补……”

阮牧年只是摇头:“您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你明明很懂事一孩子,为什么要跟我呛?”妈妈的语气也带了些愠怒,“你就一定要跟别人在外头住着吗?饮食怎么办?起居怎么办?两个男孩子还要读书,能把家务搞好吗?”

“所以他们是这样告诉你的吗,”阮牧年提了声调,眉头紧皱,“阮牧年是个懂事的孩子,对,他还心软,说说温情话,勾勾手指他就跟你走了……”

“阮牧年,”妈妈忍无可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田女士,”阮牧年也不想再跟她谦恭下去,“在你眼里,我到底是阮牧年,还是你儿子?”

田女士瞪着他:“有什么区别?”

“是啊,在你眼里没什么区别,”阮牧年一晒,自嘲道,“那您的儿子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区别?您和徐叔叔……”

“我们不打算要孩子,”妈妈看着他说,“所以阮牧年,你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

阮牧年噎了一下。

“你觉得我忽然跟你提这件事,是临时起兴想过过瘾吗,”妈妈的眼神有些受伤,“妈妈亏欠你很多,你可能还是不肯原谅我,但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

阮牧年没说话。

期间电话又响了几次,都被他掐掉了。

“原来是这样……哈。”他终于出声。

阮牧年抬起头,心里有某块地方凉嗖嗖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太敏感,原来那里早已破了一个洞,经年累月地扩张。

而刺他心痛的不是旁的,正是妈妈的字字句句。

这种时候还要说点什么?他们完全无法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一切争辩都是徒劳。

“您觉得我是在埋怨,是在发泄不满吗,”他的语调变轻,语速却加快,“您搞错了一件事。是您来问我要不要跟您一块儿住,而我的回答是不。我不想。就算您无法理解我这么做的理由,我也不会因为您的劝说改变想法。”

“我或许无法理解你的理由,”妈妈说,“但我还有理性认识。目前你所说的一切,我没有听到任何可以说服我放弃劝说的理由。”

电话又响了,阮牧年面无表情地挂掉,说:“如果您一定要听的话,那我问您一个问题——我们很熟吗?”

妈妈的表情愣了一下。

“正如您所说,您是妈妈还是田女士,有什么区别吗?”阮牧年接着说,“这些年我们见过的面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吧?我跟您住,是回到了家,还是回到住着亲人的房子?”

妈妈似乎在消化他的话,流露出思考的神情,但没能持续多久,因为电话又响了。

“你那个电话,”妈妈有点不耐烦,“要接就接一下。”

阮牧年呼了口气,低头看向手机。

他其实不太想接。

会这么不合时宜、锲而不舍地进行电话轰炸的人,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那也意味着,他的谎话早就露馅了。

按亮手机,先跳出的是消息页面。

【阿君羊:年年,你在哪里?】

【阿君羊:为什么不说实话?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

【阿君羊:告诉我在哪里,好不好】

【阿君羊:年年,回话】

阮牧年稍怔了一下。不知为何,坐在陌生的包间里,跟陌生的母亲和另一个陌生人吃完一顿陌生的饭,再看见桑群的消息,居然让他有些眼热。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人的样子,熟悉的侧脸,蹙着眉,语气没两句就不耐烦,但手上的动作很温柔,抱着他、拍着他,在他难过的时候摸摸他的脸。

电话又来了,这一次,阮牧年接了。

“抱歉,”他强忍着鼻尖的酸意,“别再打过来了。”

别再打过来了。

他怕他会哭出来。

挂掉电话后,怕桑群不放心,他发了定位过去。

不想再谈了,没什么意义。

他想回家。

回对他而言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牧年,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妈妈开口,“跟我相处会让你感到不自在,是吗?我们确实……不太了解彼此,那不是正需要相处和交流吗?为什么要抗拒呢?”

“因为您想要的是一个儿子,”阮牧年说,“假设您的经济状况没有变好,工作没有改善,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至今依然自身难保,您还会想要这个儿子吗?还会坚持带我回去住吗?”

“不会的,”阮牧年摇着头,手撑在桌子上站起来,“对您而言,爱人、孩子都是因时适宜必须出现的要素,而不是跨越理性存在的人。”

阮牧年就这样看着她:“所以我拒绝了。您需要一个儿子,可我……已经对您足够失望了。”

说完这话,他连礼节都顾不上,转头就走。

妈妈跟着站起来:“你要去哪儿?”

阮牧年快步走到门前:“就到这里吧,妈妈,不要再给彼此增添烦忧了。”

门开了,徐叔叔站在不远处,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阮牧年草草对他点了点头,脚步加快走了出去。

赶紧逃离吧。

不想再待下去了。

然而下楼梯之前,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等等!”妈妈追上来,不让他逃,“为什么失望?牧年,今天出来就是要说清这些的,不要中途离开……”

阮牧年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该死,怎么没甩掉。

妈妈抓着他的手,有些用力:“你还没给我有说服力的理由……”

徐叔叔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不该上来劝一下。

“我说了!”阮牧年挣了一下,还是没挣脱,“我问你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不是爸爸再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是小学毕业的时候,为什么不是初中毕业的时候,为什么不是过去这十几年的任何一刻?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只能是现在?!”

妈妈皱着眉:“我也告诉过你了,这些年我连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委屈你住在亲戚家!我又不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我是迫不得已……”

“以您的话说,”阮牧年轻嗤,“我也不接受这个理由,它无法说服我。”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怀疑我怀有功利心,”妈妈继续说,“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我虽然无可奈何,但这些年从来没有短过你的任何吃穿用度吧?也一直在积极了解你的生活情况、学习状态……”

“所以呢?”阮牧年反问,“我应该对一个隔绝在我生活之外的关切我的母亲心怀感恩吗?为那些我从未亲眼见到,也从未亲身体会到的母爱深表感激吗?”

“你……”

妈妈的手有些发抖,看样子气得不轻。

她的另一只手抬了抬,似乎很想给他一巴掌。

要打就打吧。

他还没被教训过呢。

妈妈当然没有抬手打他。

因为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毕竟是在走廊里面,就算二楼的包间都有隔音,公共场合闹得太大也不合适。

妈妈看了徐叔叔一眼,两人似乎打算把他劝回包间再谈。

阮牧年趁机挣开妈妈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好聊的了,大家已经很不愉快,不要再强行说下去了。”

妈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一股熟悉的气息率先从身后靠近。

一只手搭在阮牧年肩上,将他从后面半环住,来人喘着气,突兀地插入这场争论中。

“吃完了吗,”桑群看了看怀里的人,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抬眼对田女士颔首示意了一下,“我来接年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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