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希直觉季向言在撒谎,可是他没有追问下去,因为天空果真飘起了小雨。
小雨转瞬变大雨,大雨眨眼变暴雨。很快,小镇到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溅声,炸得人还蛮心慌慌的。
到了深夜,大雨非但没停还下更大了。
季向希睡不太安稳,总担心院前屋后的门窗关没关紧,外头的花草树木有没有遭殃。困意让他囫囵睡了后半夜,直到天刚蒙蒙亮,他就迫不及待醒来,下楼查看屋外的情况。
玄关的门一打开,风雨就狂暴地扑面而来。他眯着眼吃力地瞧了眼前院,地上被打落了不少树叶和花瓣,但幸好没有树木倒下。他急忙缩进屋里关上大门,又跑到通往后院的落地窗前,可惜大雨蒙住了整面落地窗,看不到外面的景致,而落地门被大风大雨的吸力牢牢吸住,打不开。
饶是屋外动静极大,他还是听见了楼上季向言房间传来的咳嗽声。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急促上楼,跑进季向言的卧室,看到季向言躺在床上,眼皮像黏住似地睁不开,一张脸蛋憋红红的,额头满是汗。
“小言?小言!”季向希坐下来,推了推季向言的胳膊,伸手触向季向言的额头。
不出所料,季向言发烧了。
季向希忙不迭去翻找医药箱,屋漏偏逢连夜雨,医药箱里恰好没有退烧药了。
他折返回季向言床头,俯下身在季向言耳畔说:“小言,我出去给你买退烧药,你躺在床上不要乱动,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说着他也不等季向言回应,起身转头要走。像是着魇中的季向言忽然用了大力气扣住他的手腕,吓得他一回头,看到季向言还在紧紧闭着眼睛。他松了口气,慢慢掰开季向言的手,快步离开房间了。
屋外狂风骤雨,果真寸步难行。街上几乎没看到人影,只有季向希一个人,连路都看不清,穿着雨衣艰难地往药店的方向挪步。
好在他去药店的路还算顺风,多耗费些时间和力气,也就到药店了。可买完药要回家的路是逆风,且风雨又更大了许多,他站在药店门口踟蹰不前,犹豫着要不要打车回去。
药店的小姐姐忍不住提醒他:“你想打车也叫不到车的,不如待在这里等雨小点再回去。”
季向希想到发烧在家的季向言,他咬咬牙,果断冲进了大雨里。
□□了一趟的伞骨终究抵御不过大风的侵袭,被折断后彻底废了,骤雨瞬间打湿了他的全身。好在他在外套里还穿了件有口袋的小马甲,药塞在里面,加上包裹的塑料袋,应该被弄湿不了。只是风雨糊了他满脸,他眼睛都睁不开,勉强挤开一条缝,回家的路异常辛苦。
不知他在大风大雨中走了多久,突然他感觉打在身上的雨变小了,吹着他乱晃的风也变小了。他把头从臂弯下抬起来,睁开双眼,明明四周风景没变,他却感觉有堵看不见的墙,把他和外面的狂风暴雨隔开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渗透过看不见的天花板,洒下来轻轻凉凉的,反而叫他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自他前方猛然飞来一捆黑乎乎的绳索,钩子一般抓向他的脖子。他反应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即将索自己的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旁侧掠过,一束冷冽寒光伴随黑影亦迅捷闪过黑绳索。刹那间,寒光削断了黑绳索的前端,两三米长、一人抱的柱子似的黑绳索前端“咚”地摔在地上,后面长长的黑绳索退缩般,“刷”地收了回去。
季向希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寻找那道黑影和那束寒光,然而他什么都没看到,看不见的墙好似碎裂了,倾盆大雨再次砸在他身上。
※
季向言强撑着下楼,穿好外套,他就要出门。
忽然他听见后院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犹豫几秒,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向落地门。
吃力地拉开落地门,他探出脑袋往院子里左右看了看,除了被雨水打一脸,他什么也没看到。他心下稍定,就要退回屋内关上门。
就在此刻,房子右边的墙壁拐角后传来“哐、哐、哐”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敲他家的墙壁。他乍然心跳加快,像在野外遇见狗熊的旅人,屏息静气、一动不动,双耳实际高高竖起,在仔细听动静。
动静停了。
季向言还多等了两分钟,风吹得他头愈加痛了,他才终于觉得关好门。就在此时,一抹黑影势如闪电般“歘”地从右墙那边冲出来,季向言即便睁大了眼睛依旧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黑影就风驰电掣地推开门,扑进来抱住了他。
他往后仰倒,在半空中又被抓紧他的黑影旋身扭转位置,变成他摔在黑影身上,黑影闷声摔在地板上。
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以及难以忘怀萦绕鼻间的花草香……
季向言双手蜷在黑影的胸脯上,双臂就着黑影的胸膛支撑起来,拉开上下两人的距离后,他从上往下低头看黑影的面容——戴着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眼睛果然是那双明净威仪的大丹凤眼。
他探问一句:“林夏世?”
“是我。”
季向言瞬间就从地上爬起来,接着他转头去关好落地门,这才在林夏世慢慢翻身慢慢爬起的时候冷若冰霜地诘问:“你干什么呢?你怎么进到我家院子的?”
林夏世坐在地板上,他摊直右腿,曲起左腿,右手随意地撑在地板上,左臂枕在左膝上,微微喘气着说:“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是你家。我刚才在你家外面的巷子里撞见鬼了。”
季向言狐疑地问:“什么鬼能让你吓成这样?”
“女鬼。”林夏世仰头,被帽檐和留海遮蔽的眼睛幽深地望着季向言,语气古水无波却飘出森森的寒意,“长发飘飘地飘在巷子里,浑身血淋淋的,肚子鼓鼓的,好像胀满了臭水和虫子。我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就翻滚进你家的院子了。”
季向言脑袋本来就痛,胸口也闷,骤然听见林夏世的描述,他想象了下那幅形象,胃翻涌着,想呕吐,结果双腿一软,身子往下跌。
林夏世眼疾手快地张开双臂接住他,把他抱入怀中,他一下子跨坐在了林夏世的小腹上。两人相距极近,彼此的鼻尖仅拉开五六厘米的距离。四目相对,时间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