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伞的少年就站在梯下,伞面一侧斜着,露出一双清亮的眼,可惜夜色太深,掩去了几分。
观昙原本就拖着锁链,再抱着猫,本就不太稳,又聚精会神地注意着脚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果然绊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
好在少年眼疾手快,将伞送出去。
观昙被拢进伞内,伞的另一面雨珠被撞得四散。
下一瞬,伞柄一挑,他整个人被勾了过去。
好在雨伞“遮雨”,他才没摔进雨夜中。
“哥哥。”
他险些撞进少年怀里,幸而护着猫及时收住脚步,才没有人受伤。
“......拂衣?”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观昙怔了一下。从前喊这个名,是以师兄的身份。如今以他兄长的身份,开口时,一时许多不习惯,也可能是太久没喊这个名字了。
“哥哥,这么晚了,你在叫谁?”少年仰头望他,目光清清冷冷。
观昙的注意力全在怀里的猫身上,没有看到身前人的眼神。
“啊...我看这只猫甚是乖巧,想收养它,给它取了一个名字,阿厌,怎么样,好听吗?”
......
少年闻言一顿,眼神中划过一丝异样。
观昙却在心里犯嘀咕:难不成是扶桑对他疾言厉色惯了,自己这个风格不太符合扶桑这个人,他一时适应不了?
“哥哥,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不喜欢猫?”观昙低头看怀里这团软软的小东西,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了。
拂衣点点头。
“我以前养过一只猫,哥哥说不喜欢,被送给别人了。”
观昙一怔,扶桑不喜欢猫?没听说过。想象拂衣肯定比自己清楚,那他说是就是吧。
“我就是看它困在屋檐上,顺手抱下来了。”
......
又是一阵沉默。
拂衣慢慢道:“困在屋檐上的猫,上得去下不来的,世上头一只吧?蠢得可爱,也难怪哥哥喜欢。”
观昙听这话,总觉得不对劲。
拂衣对扶桑说话,好像不是这种风格?
不过他也拿不准,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跑偏了风格,也没办法分辨出来对方是不是在正轨上,便不再纠结,掂量着扶桑对拂衣说话是什么语气,精简着字说道:“既然你喜欢,就好生养着吧。”
说着便不容置疑地将怀里软乎乎一团塞进拂衣怀里。
少年一手拿伞,一手抱猫,身上披着的外衣偏在这时候往下滑,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观昙伸出手从他手里接过伞,顺势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将外衣往上抬了抬。
“雨夜寒凉,你身体还弱,好好养着,别再半夜出来了。”
“知道了,哥哥。”
拂衣低头望了望怀里的猫:“阿厌......哥哥怎么起这个名字?”
观昙一瞬间感觉身体隐隐不受控制,某种这段时间早已习惯了的钝重感从脊背传来——大约是扶桑的意识在渐渐清醒。
他暗道不好,要早点把这小孩打发走才行。
“就是觉得顺口,就叫阿厌。”
“喵——”拂衣怀里的猫抬头,冲他叫了一声。
观昙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道:“跟我回去了。”
回到房中,方一睡下,观昙便察觉身体越来越沉。
能控制身体的部分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只剩下几个指头能勉强动一动,其余像被什么温吞的液体包裹住了。
到了后半夜,依旧是这样,扶桑的意识在梦与醒之间浮浮沉沉,观昙也随之像漂在水面上一样,起起伏伏。
飘着飘着,扶桑突然睁开眼睛。
眼前不是房中景象,而是一片白茫茫的空无。
——像是坠进了梦境。
可下一刻,视线又被遮断了。有什么东西覆上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触到一层厚重的布绸,缠绕在他眼前,在脑后打了个结,系得很紧。
“......是梦吗?”扶桑自言自语。
他想揭开那层布,却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将他的动作压了下去。
“你是谁?”
没有回应。
那人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双手缓缓拢在掌心。那双手不大,只勉强包住他一半的指节。
“这里是哪里?”
“你怎么不说话”
“为什么蒙着我的眼睛?”
他一连问了几句,可对方始终沉默。
除了手背与那双手掌心相贴的触感,和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那人的气息似乎低下去,从在他胸前平齐的位置,一路滑下去,滑到手腕边,停住。
然后,慢慢贴了上来。
最终不知落在何处,温热的鼻息喷薄在手腕镣铐上方一点的地方。
扶桑本想再问,却被这动作弄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话在唇齿间哽住。
紧接着,那人喉咙里溢出一声闷沉的、几乎要碎掉的呜咽。
几滴温热的液体,顺着镣铐与手腕的缝隙,慢慢划过。
扶桑闭了闭眼,低声问:“你在......”
似乎是实在问不出口,所以停顿了良久。
观昙知道他为什么问不出口,因为根据这个距离,大概能判断出来,那人似乎......吻了吻他的镣铐。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