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学士?”徽言眨了眨眼,忽然会意——原来这位卢四娘子,竟是为了裴世珩在吃味。
卢宦英话一出口便懊悔不已,连脖颈都涨得通红。她急急转身,绣着缠枝纹的裙裾在青石板上旋出半个圆弧,险些被门槛绊倒也顾不上,逃也似地钻进了厢房。
徽言望着那扇猛然关上的门板,终是没忍住,以袖掩唇轻笑出声。
在含翠园小宦官安吉的引领下,徽言来到玄武门旁的御马厩。此处距离含翠园不远,时有披甲执锐的羽林卫往来巡视。
守卫验过腰牌后,徽言独自踏入这片弥漫着干草清香的天地。马厩内光线昏黄,数十匹骏马在隔间内或立或卧,见生人进来,纷纷竖起耳朵张望。
吴驭丞是个背脊微驼的老者,粗布衣衫上沾着草屑。他瞧见徽言腰间象牙腰牌上“柔嘉”二字,立即堆起笑容迎上前道:“女郎君可是要为明日骑射选马?”说着引她到一匹枣红马前,“这匹‘绛珠’最是温顺,从小在御苑长大,连缰绳都是拿绸布缠过的。”
徽言伸手抚过马鬃,绛珠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她虽会骑马,却对相马之术一窍不通,只好笑道:“大人慧眼如炬,这马儿看着就精神。不知公主的霄云马在何处?”
“哎哟,可当不起‘大人’的称呼。”吴驭丞连连摆手,腰间铜钥匙串叮当作响,“老朽就是个养马的粗人,女郎君唤声‘吴驭丞’便是。”他引着徽言往深处走,“霄云马性子娇贵,单独养在最里间。”
转过几道木栅栏,忽见一抹雪色映入眼帘。霄云马通体如新雪般皎洁,鬃毛梳成精致的辫子,马尾上还系着银铃。见有人来,它优雅地昂起头,琉璃般的眼睛映着徽言的身影。
“好一位美人。”徽言不禁赞叹,伸手为它梳理颈毛。霄云马惬意地喷着鼻息,竟主动把脑袋往她手心里凑。
“铁勒……”徽言突然轻声问道,“是在北边吧?”
吴驭丞正往食槽添豆料,闻言动作一顿,“往北三千里,尽是风吹草低的草原。”
“那儿的马……”
“那可不一样喽。”老驭丞抓起把草料在手里揉搓,“铁勒人生在马背上,死也在马背上。他们的战马,听见号角声自己就会往前冲。”他瞥了眼温顺的霄云,“这样的娇贵人儿,到了那边怕是……”
徽言听出吴驭丞话外之音,续道:“那这马便不适合公主了。”
“总要慢慢来。”吴驭丞叹息着拍拍霄云的背脊,“先拿温顺的练手,等骑稳了再换烈性的。”
与吴驭丞交谈过后,徽言将枣红马牵出马场,想在课前先熟悉马性。此马果然温驯,小跑起来平稳舒适。正当她策马绕场时,一段围栏突然坍塌!马儿受惊前蹄扬起,徽言整个人向后仰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玄色身影飞掠而至。徽言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稳稳接住。在草地上滚落数圈后,她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
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似乎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