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惊异地抬头看他。她小心翼翼询问:“掌门的意思是…我能留下吗?…”
云凌道:“嗯。”
梁曼呆住了,她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转变的这么快。她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要是对方盘问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问单湛的下落的话她该怎么回答。
旁边的罗怀赶忙拐拐她:“快,快说谢谢师父。”
梁曼反应过来。她起身拍拍衣服打算隆重的再行个拜师礼。
云凌却拂袖向外走去:“我不收徒。”
他淡淡道:“你可以留下,我也可以教你。”
“但我不收你作徒弟。”
…
天已将近全黑了。罗怀跟太初峰的人借了盏灯笼。
还好,风暂时停住了。
他拢拢衣领压好帽子。罗怀望着山下黑压压的一片,心里微微有些打怵。
其实,他是张望安最后的一位关门弟子。当年司景武功全废,少阳派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因此,本打算颐养天年的师父只好再度出山重任宗主。为了能专心处理宗内事务,师父因此也不再收徒。
罗怀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往日里,各位师兄师叔们下山历练都很少会带上他。除了平日常留在派内朝夕相处的几位师兄师姐以外,他最亲近的就是师父了。
刚踏出门,他便看到了坐在崖边望天出神的师父。
…太好了,他还以为师父已经下山了!
其实,罗怀是有点害怕自己独自摸黑顶着风雪下山的,但他当然不能把这事和师父讲。毕竟他过完年就十六了。要知道,当年的司宗主在武林大会上拔得头筹也才十六呢。
罗怀紧走两步上前,却发现老宗主皱紧眉头,神情严肃。
张望安注意到罗怀过来了,他起身拍了拍雪:“走吧。”
原本张望安是打算一鼓作气抓紧时间下山的。但刚出山门,他又想到这个小徒弟来。末了,老宗主还是放心不下这个最小的孩子,所以就在这儿等了一会。
张望安边走边心事重重地听着小弟子复述方才在太初峰堂内发生的一切。
师徒俩情同父子,有什么话一般都会直接说。罗怀对此事作下总结:“弟子以为,云掌门实在是抹不开友人的面子,所以只好破格留下这位姑娘。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喜她天赋太差,所以又说不收她为徒。”
老宗主心不在焉道:“若是真的不喜就赶她走了,云凌这孩子什么时候顾及过谁的面子。你入门的时候天赋也是极差,我也留下你了。”
罗怀怔住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师父说自己天赋差。其实他早已发觉自己怎么努力也跟不上师兄师姐的进度,但他常常安慰自己,这是因为自己年龄小入门晚的缘故。如今听到了真相,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震惊地接受不了。
少年虽然仍在强装镇定,但他年纪毕竟太小,脸上藏不住事得显出点伤心来。
张望安话一出口就发觉不对。他慌忙安慰起小弟子来:“嗨。师父刚才随口一说的!事情并不是这样。孩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罗怀强笑道:“没事,师父。我没事!…我们快赶路吧。”
师徒两个默不作声地又走了一段。
罗怀忍不住低声道:“师父…其实我早就猜到我天赋最差了…但我不明白。既然这样,您当初为什么还要收我啊…”
张望安给他压了压帽子。他叹气道:“天赋好如何,天赋差又如何?你们不都是师父最疼爱的孩子吗…?”
张望安不由得想起当年收罗怀入门时的情景。
当时司景刚刚接替他成为宗主。张望安自觉已完成毕生大任,便顺理成章地呆在后山。平日里,他就惬意地种种花养养草,顺便再教养教养徒儿们。
这天,任师弟来喝茶时说,山下来了个小乞丐想要拜师。可这孩子没有任何练武天赋,所以他打算给点银两打发走。
张望安溜达着去门口一看,发现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穿着一身单衣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他一过去,小孩就有些害怕,但仍然笔直地站在风中死死望着他,不动也不肯后退。
他看到孩子那双倔强的眼睛,心里就生出了几分怜惜。再想到这个小孩是怎么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地一路寻到了这里,他心里就更软了。
最后,张望安破格将罗怀留了下来。
但他自然不能告诉罗怀,他是因为怜惜才将他收为弟子的。
他拍拍罗怀的手道:“师父,与你有眼缘…师父当时一看见你,就觉得必须要把你留下。没有什么原因,师父想收就收了。你们在为师眼中,都是一样的…”
也不知这些话到底有没有安慰到罗怀,但他看上去好像稍微好了一些。
师徒俩相携着慢慢在雪地里走着。
走着走着,小弟子又小声询问:“师父。那云掌门为什么不愿意收她为徒呢…?”
张望安摇摇头:“唉。你以为师父是那么好当的吗…”说着,他又想起了司景,心里又是一阵刀绞的难过。
也不知是在和罗怀说,还是在自言自语。老人看着远处,默默低声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唉,终身为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