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桥上过,却见前面闹闹哄哄的围了一群人,不知在凑什么热闹。
梁曼本不想搭理,可经不起被里面传来的哭声勾起好奇。她转头看看掌门,见对方没有不许的意思,她便踮脚从人群外向里望去。
人群中间,跪着个一身孝衣头带白巾的小孩,此时正抹着脸哭的肝肠寸断。小孩身前有卷鼓鼓囊囊的大草席,草席外露了双光溜溜的脚。小孩怀里抱着块木板,上面用木炭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卖身葬父
围观众人皆摇头叹息议论纷纷,口中啧啧不停,可眼见着过了许久也无人出手掏钱。梁曼默默叹口气,她也觉得小孩可怜,但她没办法帮。
她转头对人群外的云凌道:“是个小孩在卖身葬父,怪可怜的。”挤出人群后她继续往桥那头走,回头发现对方没跟上来。
梁曼询问:“掌门,怎么了?”
掌门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锭银子抛过来。
梁曼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暗自感叹。虽然她也动了恻隐之心,但是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就如大多数人一样,虽然对这些事也有善心,但她的第一反应是首先考虑自己。先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其次再考虑去帮助陌生人。
但云凌却不是这样。
在这一点上,她真的不如他。
梁曼从人群中挤过,弯腰将银子搁在小孩面前。对方跪地磕头,哭声更加铺天盖地:“恩人呐,恩人!多谢,多谢恩人!…恩人稍等片刻,待我葬好父亲随后就来!”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起来。梁曼因为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夸赞而有些脸红。她小声对小孩说:“这是我们掌门给的。你尽管拿去用。没关系,我们掌门不需要你卖身。”
小孩又是哭着说了好些话感谢恩人。围观人群见此事已了,也纷纷散去。
梁曼正打算要走,小孩却起身抓住她的衣角:“恩人,这些银两好像不太够…”
“啊?”
梁曼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抹泪地对着草席叫喊起来:“我可怜的爹爹啊!是孩儿不孝…孩儿无能!您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大,我却没办法给您买口好棺材!…我,我!我还不如就这么随您一起去了!”
“不,等等!你先等等…”梁曼脸上有些绷不住,但不待她好好和对方争论争论,远处的掌门已经踱过来,手里早已拉开钱袋。
看见面前又搁下锭银子,小孩喜极而泣:“多谢,多谢恩公!…”
两人转身欲走,小孩又开口了。
他跪在地上。小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云凌手里的钱袋子,嘴里小声嘀咕:“恩公,这些银两也不够啊…上好的金丝云纹棺材可是要二十两一副呀…”
“哎,你这小孩…!”梁曼有些生气了,但还没等她说完,掌门又掏出两锭银子。
这回小孩是真的喜笑颜开了。他捧着银子一边感谢一边连连磕头。
一旁的梁曼却越想越不对。她蹲在草席旁,盯着露出来的脚观察许久,她总觉得这双脚比正常的成年男性小了些。
想了想,她从旁边拔根草,搔了搔尸体的脚心。
脚心一动不动。
但在梁曼的持之以恒下,脚心开始僵硬、发直、哆嗦,最终痛苦的蜷缩起来,草席里也传来了憋不住的笑声。
这声音也分明不是个成年人!
梁曼跳起来大叫:“他根本没死!你们两个骗子!”
小孩慌了神,一边急急把自己的草鞋脱下来给尸体套上一边转着眼珠子狡辩:“恩…恩人!你切莫在这儿胡说!我爹是我亲眼看着咽气的,他怎么会没死呢…”见对方满脸不信,他马上又哭天抹泪起来,“我可怜的爹爹…是孩儿不孝!孩儿想要卖身葬您,却被人当成了骗子!是孩儿不孝啊…”
…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周围又被吸引来了一帮人,梁曼更气了:“他的脚都动了!我还听到他笑了!好,不承认是吧?那你敢不敢当众把草席揭开给我们看!”她气呼呼地拉拉云凌,“掌门你也听见了吧?我告诉你,我们掌门武功可是很厉害的!你要是敢骗我们,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收拾了你门俩!”
对方开始心虚了。小孩上前挡住草席,抽抽搭搭地偷瞄着两人,嘴里小声道:“不行不行!…不能冲撞了恩公啊!…”
梁曼才不管这些,她毫不客气地撸起袖子直接上手去揭草席,云凌却转身走了。
“——掌门你去哪?咱们的钱还在他那!”
云凌道:“不必了。”
他侧过身,轻轻瞥了眼跪在地上看着他俩心虚得有些恼羞的小孩,淡淡道。
“骗子也好,孝子也罢。都是一样的。”
.
两人继续赶路。
掌门将钱袋子随手抛给梁曼。他在前头道:“以后遇到这种事尽管去用,不必担心。”
梁曼乖乖点头,心里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真不愧是掌门啊…
她在路上琢磨了会,终于想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掌门说,骗子和孝子都是一样的,应该是指他们都是需要帮助的人,都需要他们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