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使不完的牛劲儿。不过略略一歇,应向离就又贴过来。半跪下的悍实腰身挺得笔直,他眉眼弯弯地示意梁曼快上来。
梁曼怀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癖,有可能是做骡子做上瘾了。背个人也能把自己背的那么开心,一直笑。
她摇头。表示太热了不去。
应向离将下巴和手掌搁在她膝头,浅笑道:“那我再背你去树梢。那上面最凉快。”
树梢…你怎么不带我去天台呢,那上面风更大!
梁曼打了个哆嗦,斩钉截铁拒绝:“不去不去!死也不去!”边说她边佯作困顿地打个哈欠,“我困了,我要在这儿打个盹儿。左使大人请便吧。”
对方脸上略微透出点失落,但还是不死心地迟迟不挪窝。
冰色眼眸还在那眼巴巴看她。
梁曼有心赶他走,便想了个主意。她解开衣领,露出一片带着氤氲热气的柔白。她柔柔地理着鬓发贴近:“…要不左使大人一起来休息休息?”
应向离果不其然地僵住一秒,接着迅速扭过头。
他慌站起身,莫名腿软似的踉跄一步。眼神躲闪嘴里含糊:“你身子还未大好,今天不行…”
梁曼不依不饶地上去拉住他的手,脸上一副懵懂不解的样子:“什么不行。向离,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呢。今天不行,那明天行吗,后天又行不行?…左使大人,我们哪天行呀?”
男人狼狈地闷头直直往外走:“…我出去转转,你在这休息吧。”
梁曼猖狂大笑。
临走前,他又停住脚。梁曼懒洋洋地抱臂斜倚在门上,逗他:“左使大人怎么不走了,今天又行了吗?”
应向离转身来,英挺的俊脸已恢复平静。只可惜,那略微飘忽的眼神和微红脸颊还是出卖了他。
他强作镇定地上前为她披上衣服:“…穿上吧,这样睡了会着凉的。”
在俯身为她系衣领时,他的眼睛无端定住,手指也跟着迟疑。梁曼低头发现,竟是大哥的吊坠又漏了出来。
她瞬间紧张起来。
梁曼下意识抬头,却见对方瞳孔不自觉微缩。紧接着,应向离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了。
他三两下为她穿好衣服,面不改色地笑:“别睡太久,头会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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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应向离的奇怪态度让梁曼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
当然,吊坠这件事她也确实做的太蠢了。
她虽然不知道应向离识不识得“单”字的含量。但当时他在暖池里握住吊坠许久,脸色也逐渐难看,应当是发现了端倪才对。再后来,他亲眼看到自己偷翻连夏屋子时也绝对是很不高兴的。
但如今这些事应向离却再也不提,实在奇怪的很。
明明那几天都气的天天和肖映戟喝酒不愿意见她。就因为她病了一场,这些就通通不计较了?就算是打算不计较了也应当说出来吧。至少,也该警告她一句以后不许翻教主屋子才对。
可应向离却什么也不说,什么态度也没有。
真让人猜不出他究竟是装傻不计较还是真傻没看出来。
猜不透归猜不透,其他事也还是要做的。趁对方不在,梁曼将小屋的东西好一个研究。
眼看时间差不多,她怕对方起疑,便拍拍脸扮作睡饱的样子慢悠悠踱出去。
远远就见应向离支着腿坐于树下,正低头翻阅一本书。
夜晚将至,山风忽起。
昏黄幽深的残阳之下,亿万千林叶簌簌飘摇沙沙作响。袖袍与发丝映着浅淡暮色猎猎鼓飞,男人似一座静极的孤石,任四周一切随风而起,只他沉定定安然不动。
梁曼认出他看的是什么书。
那是他自己写的游记。
她第一次借故去他屋子就在床缝里发现了这本书。她当时翻了翻看看,发现里面也没有太多游玩的事情,大部分都只是在记录他在各地行任务时的见闻感受。
其实也就相当于一本日记。例如这篇:
秋分,于杨平山。
今日天色不佳,阴雨。
但心情甚好,因为见到了传说中的千里瀑。
无事可做,去瀑边捡到一片落叶。形状怪异,似是初五的月牙。不知是什么树。
附于书页中。望有缘再见千里瀑。
然后这页也确确实实夹了一片两头尖尖,身量弯弯细细似弦月的棕黑枯叶。
其他页也诸如此类,什么今日又去了什么什么山啦、看了什么什么湖。应向离堪称是古代版的手账达人。
不过,他虽从未在游记里提及过任务的事,但梁曼还是能从他心情的好坏上窥得一角。
要是心情好,便是趁兴游览山水还捡了花花草草。那么这次多半是任务轻松,无事可做。
若是任务繁重,那便只匆匆写了个时间地点,心情也是一个沉默的墨点。
也不知这个墨点的含义是因为任务困难,还是因为杀了人…
除了树叶,他还会夹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海砂、落花、羽毛。甚至有一页是微微发皱的。应向离在此页写着:
今春山上的雪,与淮州大有不同。它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