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
景姝轻轻挣开他的怀抱,疏离地拉开距离般开口道,“晋大人,恕鄙人不才,敢问您要如何驱鬼?”
话音刚落,景姝便拾阶而上推开了章华宫偏殿的门,这里大抵是书房,推门而入的瞬间,笔墨清香便涌入鼻腔。
“驱鬼一说,不过是借了章华宫宫人的忧惧之心。这世间根本就不可能有鬼。”晋夏思忖片刻开口道。
“晋大人倒是坦率。”景姝笑了。
“不过我的想法倒也与晋大人不谋而合,我觉得这世间根本不可能会有桐木人偶杀人这样荒谬的事情。”景姝燃起华章宫殿内烛火,耐心地四处逡巡开口道,“若杀人当真如此易如反掌,那就不可能会有什么刀枪剑戟,下毒谋杀了。想杀人就直接买根桐木回家岂不更快些。”
晋夏缄默一瞬跟上景姝的步子,但却始终与她隔着一臂之遥。
景姝的视线不由得转向那檀木书柜,只见一旁略显的书桌上有卷笔触细腻的画作,半展未展地置于桌面,引得景姝注意,她大步走了过去欲查探一二。
“那是什么?”晋夏在景姝身后端详着那幅画作,看似只是一副山水画,却因作画之人落笔刁钻古怪而显得分外诡异。本来幽静的氛围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是谁画的?”景姝有些疑惑,视线却已经投向别处,“不知明日可否能找来几个华章宫宫人询问一二。”
“景姝,你看这里。”眼看景姝要合卷,晋夏连忙开口道。
景姝循声望去,看到晋夏指着画面右下角的一团浸入湖底的怪石,她有几分不解:“这里怎么了?”
“此处线条格外细腻,设色也颇为典雅,与这上方画风简直判若两人。”晋夏温声道。
景姝举着灯盏仔细瞧过,这才发觉似乎真的是这样:“这是为何?”
然而就在扭过头的瞬间她便有了猜测,与晋夏四目相对,她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恍然大悟。
“传信!”
“传信!”
二人不约而同道。
“身为王室一举一动都免不得被人审视,相信那两位也有这个意识。因而无论这画作是侯夫人所作还是世子殿下所作,定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缘由才要以画传信。而现在二人已死,画作却还草草堆积在这里并未销毁,只有两种可能。”景姝敛眉正色道。
听到这些的晋夏完全能够对上景姝的想法,他稍作沉思接上景姝的话:“这第一种可能,便是作画之人死得仓促,来不及将画作销毁;这第二种可能……”
“是作画之人想要留下这幅画,将那信息传给想要传递之人,那人看完自会销毁。”
景姝颇为讶异地对上晋夏的目光,没想到自己那尚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他这样轻而易举讲了出来。她心头微动,不由得泛起一阵轻喜,接着颇为严肃地开口道:“而这几日帝陵祭祀,能够轻易出入宫中之人并不多,若是宫外之人,这画作这样明晃晃摆着就太危险了。所以这个收信之人必定是宫中人,地位低的人根本不可能进这华章宫,除此之外,便只剩下那几位了。”
“那景大人觉得会是谁?”晋夏审慎地望向景姝。
夜色幽暗,窗外鹧鸪啼鸣,景姝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细碎脚步之声,她收起本欲开口的字句敛了话音。连忙吹熄烛火二话不说拉着晋夏的手腕侧身躲进了书柜中。
“怎……”
“来人了。”景姝将晋夏塞进书柜,自己又迈了进去,稍稍压低声音温声道,“不过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书柜狭窄,景姝还未来得及彻底关上柜门,柜门堪堪留着一条细缝,她还是不太能接受一片漆黑的环境,但好在她一如既往地擅长忍耐。
晋夏被景姝这样一拉一扯塞进书柜,直到绻进柜子里景姝依旧拉扯着晋夏手腕。烛火熄灭后书柜黑作一团,晋夏挣脱景姝桎梏,手指滑向景姝的手,踌躇片刻指节微动,晋夏握上了景姝的手。
景姝正要继续关门,只听方才被她紧闭的偏殿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陈旧枯朽的吱呀声响,她连忙敛声屏气。就在此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晋夏动作温柔地牵住,他牵得很紧,景姝愣了片刻也回握住晋夏的手。
只是因为书柜太黑,她担心他害怕而已,毕竟他曾经不点蜡烛都睡不着的。
景姝宽慰自己道。
那人脚步很轻,并未燃火烛只带了颗荧光珠子,珠子只能照亮方圆之地,算不得很亮。很快那人便到了书柜前,静静端详着那幅画,良久后轻轻喟叹一声:“没有人会忘记你的牺牲。”
听见这道声音,景姝几乎要寒毛倒竖。
然那人并未停止动作,只见那人从怀里取出一瓶不知是何种特制液体泼洒在那画作之上,随即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房门轻阖,就像是无人来过。
虽然前后不过短短片刻,景姝却觉得格外漫长,尤其是在听到那道声音时。
那声音与母亲胥漪的声音别无二致,当然不排除是有人声色相像,但景姝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她大抵不会认错母亲。
母亲是被她亲眼看着烧成粉末一抔的,绝无可能复活。
景姝确切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