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离和应小天十分敬业,关好店门便直接朝尚书府去了。
到了地方,他们也没在门口瞎晃悠,只是假装路过,停驻一会儿。
寻至附近一处偏僻小巷,见四下无人,应离抬手施了个障眼法,变作男身,又带着应小天上街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随后二人又来到尚书府围墙外,就地搭了个小摊子,打着问卦卜算、代写书信的招牌便坐下了。
周围都是贩卖蔬果杂物的小摊贩,旁边一位卖菜大婶最是话多,见来了个样貌不错的公子,又犯起老毛病,拉着人喋喋不休地唠起家长里短。
应离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便开始不着痕迹地询问一些有关尚书府的事,卖菜大婶对应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也给她省下不少事。
从卖菜大婶口中得知,尚书林明堂原是临安城内五品通政司参议。
五品参议的官阶,在临安城这种遍地皆是皇亲贵胄的地方,算是高不成低不就,只是不知为何,往前数几年,林大人开始官运亨通起来,一路升至正二品尚书令,在大舜朝可谓一时风光无两。
难得的是,周遭百姓都对他交口称赞,说他为官清廉,又无甚架子,亲民爱民,就连尚书府都未曾搬迁,仍沿用之前的参议府。
也正因如此,尚书府才会在这市井街道旁,不然以林大人如今的官阶,早该搬去达官显贵聚集的好地段了。
卖菜大婶还提起,一个月前,尚书府年仅十岁的小公子被匪徒绑走,京兆尹派出许多捕快四处搜寻,最后只找到小公子尸首。
说到这里,大婶还嘀嘀咕咕咒那些绑匪不得好死,又接着道:“我跟你说啊,最近有个疯子,日日到尚书府门前叫嚷,说什么让尚书大人还他女儿,真是好笑!尚书大人官这么大,抢他女儿作甚?大人若是想要女儿,临安城多的是人送上门去,谁稀罕他家闺女……”
大婶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地说道:“听说那疯子走失了女儿,又凑巧看到尚书府家表小姐,这才认错人……要我说啊,得亏遇到的是咱们林大人,才没跟他计较,要是换成其他官老爷,直接送他去见官,到时候不死也要脱层皮!”
应离听到这里,略略思索,且不说方季看起来不像疯子,先前他所言也不似作伪,再者说,既已接下这桩生意,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更何况,她有种直觉,那个所谓的尚书府表小姐,即便不是方季的女儿方菲,也跟方菲脱不了关系。
林尚书在民间声望颇高,应该是个好官吧?问题十有八九是出在那位表小姐身上,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卖菜大婶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应离左耳进右耳出,应小天更是打起了瞌睡。
很快天色便暗下来,应离收了摊子,与卖菜大婶话别,临走时卖菜大婶还送她一篮子卖不完的萝卜白菜,她认真道了谢,才带着应小天归家。
回到琳琅阁,吃饱喝足,只等入夜,应离和应小天便要去尚书府一探究竟。
耐着性子等到了三更天,二人又来到尚书府外。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应离正准备使个隐身诀带着应小天摸进尚书府,口诀念到一半,忽然有人拍了拍她肩膀。
她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转身往后一扭,没承想扭了个空,对方早就站在三步开外之地,应离眯着眼睛看过去,是位身着墨色交领袍衫的年轻男子。
男子笑着赞道:“姑娘真是好身手!”
应小天挡在应离身前,警惕地问:“你是谁?”
男子见应离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小娃娃出声质问,忍不住打趣道:“你这小娃娃也是可爱,人家姑娘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应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反唇相讥道:“也不知哪来的登徒子,大半夜随手摸女子的肩?”
男子笑了笑,月光下他的脸庞如刀削般,笑容也是淡淡的,双眸却灿若星辰,他问道:“不知姑娘深夜来尚书府外,是想做什么?”
应离不愿与他多言,随口敷衍道:“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你倒管得忒宽,临安城难道是你家?竟还不许人出来走动了。”
男子敛起眼中的惊艳,收了笑,肃容道:“姑娘怕是想夜探尚书府吧?”
应离忽然有些不耐烦,“是又如何?”
男子伸手整了整衣衫,正色道:“带我一个!”
应离心想这人莫非脑子不正常?
知道她要夜探尚书府,还一本正经地要求自己带上他?
真是奇了怪了,再说,凭什么要带他?
应离刚想说什么,不经意间瞥到男子腰间悬挂的红纹灵玉,心下了然。
红纹灵玉产自湖州苍山,有隔绝气息的效用。
怪不得方才自己没察觉到有人靠近,还让此人近了身,得亏这人没什么恶意,不然……恐怕就不止拍个肩这么简单了。
思及此节,应离心中的防备消去一些,问道:“你为何要跟我们一起?”
男子微微向前走几步,低声说道:“和你一样的理由。”
应离恍然大悟,原来是同行啊。
看来方季是怕自己和应小天办不妥事情,又另请了人来走这一趟。
道上规矩,一事不烦二主。应离心底暗啐一口,这方季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其实她也不在乎多一个竞争对手,只是为保稳妥,少不得要探一探这人底细,便问道:“你是方季请来的?”
男子笑眯眯答道:“正是。”
应离没好气地说道:“成,那你就跟着我们走,但你要记住,不许捣乱,这桩买卖各凭本事,谁办成了事儿谁拿钱,可有异议?”
男子点点头,清亮的眸子望向应离,“我叫白暮舟。”
应离略拱了拱手,“应离。”
于是白暮舟成了此次夜探尚书府小组的一员,令应离气结的是,这个白暮舟居然一点法术也不通!
真不知方季是从哪里请来的人,莫不是个骗子吧?
应离无奈,只好让白暮舟攥着她衣角,再用穿墙术带他进去。
尚书府不大,这个时间,府上的下人都睡下了,他们一行人有恃无恐地穿过小花园来到尚书府后院。
不远处正房里还点着灯,几人心照不宣地朝那个方向走,行至房门外,却听里面的人好似在说话。
应离打了个手势,示意应小天和白暮舟不要发出声音,接着三人悄悄蹲在窗户外,干起了偷听的勾当。
刘氏忧心忡忡地说道:“老爷,您可得想想办法,方家那位小姐实在邪乎得很……”
林明堂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可她确是诚儿无疑,连家里桂花酒埋在哪棵树下都知道,不是诚儿又是谁?再者说,当初还是你让我想法子将她留在府里的。”
刘氏神色不耐,声音也冷了些,“此一时彼一时,这么说来,老爷是铁了心要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私藏在府里?”
刘氏对林诚从未心慈手软过,而林诚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之前唆使老爷留下方菲,不过是为了将人留在府里,也好拿捏,几番试探之下,她已经确定方菲对林诚之死一无所知。
但若是放出去,万一哪天对方又想起来了,那她做的那些事……实在不行,她只好自己出手,哪怕冒险,也不能留下隐患。
见林明堂不说话,刘氏又道:“老爷,外头的人都知道诚儿月前死在绑匪手上,那方姑娘再像诚儿,说到底也是别人家女儿,您总这么拘着人,也不是个道理,万一……”
刘氏顿了顿,接着道:“总要想个法子将她处置了,再拖延下去,若是三年前的事情被发现,恐怕咱们林府上下……”
刘氏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把话说得火候正好,故意引着林明堂往坏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