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怪就怪在——红煞一出必见血,可莲香死了好几日,柳家三人只有柳云生病重,云容和柳杨氏却安然无恙,除非……
白暮舟左思右想,最后惊疑不定地喊来了云容与柳杨氏,忙问道:“这两日附近可有人无故身亡?”
云容摇摇头表示不知。
柳杨氏听白暮舟问起这个,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局促不安地道:“镇上金老爷家,一夜间长子次子皆亡故,没两天,金老爷的夫人也去了,听说是病死的,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白暮舟神情凝重,若莲香成了红煞厉鬼,头七之前必定是要见血的,算算日子,今日恰好是那位莲香姑娘头七。
柳家如今并未有人丧命,只有两个解释,要么莲香没有成红煞,桃树之事纯粹巧合,要么死的不是柳家人……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附近是否有人横死家中。
白暮舟将自己的猜想同应离说了,几人也不耽搁,打算直接去镇上查证。
去往柳镇的路不远,几人步行而去,白暮舟一路上忧心忡忡,半句话都没多说,应离与白暮舟相处的时间不算太短,看他这般模样,心知此次的事情恐怕有些麻烦。
毕竟是临安附近的城镇,柳镇不大,却十分热闹,虽比不得临安城繁华似锦,路边的摊贩行人也不少。
素如随手拉来个妇人问起金家,谁知那妇人刚听完,便张皇失措连声摇头说不知,生怕他们继续问下去,匆匆走开了。
应离也问了几个人,问完之后,周遭百姓交头接耳,对他们一行人避之如蛇蝎,还指指点点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折腾了半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应离干脆寻了间客栈,找来一个小伙计。
意识到金家很不对劲,这回她学乖了,没有直接开口向对方打听金府之事,想起方季家也在柳镇,便寻思着先去找方季。
应离拿了一吊钱给客栈伙计,只说是方家远房亲戚来投奔,请他带个路。
方季在当地是有名的善人,客栈小伙计收了钱,也很乐意走这一趟,便带着他们去了。
方季自从将方菲安然无恙接回来之后,恨不得日日守在女儿身边,生怕又出了什么事。
这日他陪女儿用过饭,刚进书房准备查看账本,将将翻开两页,还未来得及细看,就有下人来禀报说应离小姐求见,方季连忙放下账本亲自出去把人迎到正堂。
应离也不啰嗦,让方季屏退下人,开门见山地问道:“方老爷,你可知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柳镇金姓人家只有一户,同为本地乡绅,方季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见应离问起有关金家之事,脸色微变,神色颇有些为难。
应离见方季不语,只好说道:“方老爷,你也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不瞒你说,此次我们来柳镇,是接了活儿的,倒也不要你帮我们做什么,稍微透露点金家的消息即可。”
方季是个知恩图报的,念着应离白暮舟等人帮他救回女儿的恩情,只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如实告知。
他示意应离稍等片刻,随后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没人,还小心翼翼地将门窗都关好。
方季回到厅中,低声解释道:“应姑娘,金家之事,衙门三令五申不许百姓谈论,也是此事实在太过邪门,朝廷那边唯恐乱了民心,才会如此,但你们于我有恩,我与你们说一说,也未尝不可。”
金老爷从前在京城做生意,后来家中败落,才卖了祖宅,来到柳镇置下田产宅院,定居此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京城可能不算什么,但在柳镇,金家也是富户。
金老爷好色,家中有一位正妻和八房小妾,可他年轻时花天酒地伤了身子,二十年来,仅有正妻产下嫡长子和嫡次子,其余姬妾也就生了两个庶女出来。
而金家的怪事是从七日前开始的。
金老爷的嫡长子本在临安城书院读书,恰逢休沐,便回了镇上。
因同许久没见着弟弟,到了晚间,兄弟二人便宿在一处,岂料直至次日,日上三竿的时辰,兄弟俩还没一点动静,下人们在门口反复询问,也没人应声。
撞门进去才发现,金老爷十四岁的嫡长子和十岁的嫡次子皆在房中暴毙,尸体七孔流血,脸被抓烂,肠子还被扯出来淌了一地,死状极惨。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金老爷痛失爱子,报了官,官府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
下人们都在悄悄议论,说金老爷为富不仁,报应要来了。
金老爷忍着悲痛忙前忙后,布置好两个嫡子的灵堂,没承想,人还没来得及下葬,他夫人和庶出的小女儿竟也死了,跟两个儿子是一模一样的死法。
金府一时间风声鹤唳,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金老爷的大肚子都消下去两圈。
第三日,仅剩的庶女和刚进门没多久的妾室死了,这回是吊死的,人死在金府正堂,两具尸体一大一小,被人用灵堂的白绸悬在房梁上,眼珠子没了,舌头也被拔去,但脸上没有一点血。
将尸体放下来的时候,小妾的头还断了,在地上滚了两圈,边上看着的人腿都在打颤。
金老爷当场昏死过去,管家请了镇上最好的大夫,忙活大半天才将金老爷救醒。
第四日,金老爷剩下的七个小妾,一夜之间全死了,厨房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衙门来的仵作拼了许久,才将尸体拼凑齐整,还多了两副眼珠子、两条舌头。
当天晚上,金老爷受不住,深夜出门买了药,回来就服毒自尽了。
主家上下死了个干净,金府下人们想将府上值钱的物件瓜分带走,有人拿了几件,有人怕不吉利没敢拿,只拿了自个儿的卖身契,最后人都散了,金家也算是彻底没了。
金府的下人,有些是外地来的,卷着铺盖回了老家,还有柳镇本地的,回去之后多少露了些消息出来。
有关金府的消息不胫而走,柳镇人心惶惶,再加上黄梅雨总是下个不停,便流出一些不好的传言,说柳镇上有妖怪,大家一个都跑不掉。
知县老爷担心影响政绩,于是张贴告示,言明若有人再谈论金家之事,先扔牢里蹲三年。
酒馆里有不怕事的议论了几句,被官差抓走好几个,把人打得半死,又丢在县衙大牢里,所以事情才过了两三天,却也没人敢再提起,仿佛柳镇从未出现过金老爷这号人。
白暮舟听完,脸色很是难看,也没跟方季道别,低着头便走出去了,应离她们只好跟上。
出了方府,他才苦着脸道:“阿离,百年难遇的红煞,这就让咱们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