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丹入腹,应小天抑制不住地痉挛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扭动,蛇尾不住地抽打着地面,击飞无数泥土与荒草余烬,又仿佛下雨般扑簌簌落了应离一身。
应离急中生智,抓起将离剑,拔剑出鞘往掌心用力一抹,深红色的血呈一条直线从她掌心涌出来,她费力地支起身子,抬起手往应小天七寸鳞上覆过去,然后顺着往下一路抹到蛇尾处。
血液顺着痕迹渗入鳞片中,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应小天身上漆黑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退却,如同一匹布放入染缸,经过外力的揉搓搅拌,渲染成别的颜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应小天渐渐停止了扭动,一双竖瞳逐渐恢复神采,浑身鳞片也完全褪去了如墨的色泽,变成通体石青,宛如璆琳。
应小天转头望着应离,面露惊愕,嘴里衔着红纹灵玉,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应离你……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如今……你怕是……尸体都凉了……咳咳……”应离靠在他身上,断断续续地说着,话音刚落便又捂着嘴咳嗽起来。
应小天闻言,下意识查看自己的状况,才感觉到体内多了一枚内丹,顿时明白过来,只觉愧疚不已。
应离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面前受伤,他一心只想变强,因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好她。
从易府回来没几天,他就偷偷怂恿螃蟹与他到荒郊野外对战,一开始螃蟹收敛了身上的剧毒,只凭蛮力跟他打,他身手不够灵活,难免要受些伤。
几乎每天都是带着伤回棺材铺,只不过他把伤势藏得很好,没有人发现。
直到最近,他已经能够在螃蟹不使毒的情况下,与之战成平手,于是他开始让螃蟹每天用一点毒。
离开临安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心中愈发不安,再加上急着变强,今夜他便让螃蟹不用留手,没承想竟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最后还让应离逼出内丹救他。
应离很难受,见应小天有所好转,才放下心,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可真会……找麻烦,下次若还这样,我就……就要见死不救了。”
“马上要去青丘了,我想变强,这样才能帮到你。”他将嘴里的红纹灵玉吐出来,晃动蛇尾将应离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又道:“从我化形开始,李府遇水煞,在琳琅阁被百妖攻击,后来又遇见红煞,还有上次在易府,有多少次,我只能看着你受伤,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还要你来救我,我是真的不想这样下去了……”
应离伸出手,象征性地往应小天脑袋上敲了一记,力道轻得可以忽略不计,她有些责怪地说道:“当初若不是你将我从昆吾山上救下来,我恐怕已经成了一只没有灵智的傻狐狸,被打回原形的滋味想想都不好受,救你不过就是放点血罢了,你也别总记在心里。”
“照你这么说,千年前在少阴山,如果不是你好心救下我,恐怕我也要变成一锅蛇肉羹了吧?”应小天吐吐蛇信,目光深邃,朝远方眺望。
“我说过很多次了,救你的是澜音,我是应离,不一样的。”应离有些无奈,她真的不愿意应小天总想着千年前的救命之恩,仿佛他们这些日子的患难与共都成了摆设。
“于我来说,没有区别。”
应小天感应着自己身体的状况,在应离内丹的引导下,毒素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他情绪有些低落,接着道:“我说了你也不懂,那时我只是一条无名小蛇,惊扰西王母的青鸾,眼看着要被打死,真真是万念俱灰,你是仙界公主,不但没有看轻我,反而出手将我救下,还喂了血给我开灵智,我怎么能忘,怎么敢忘?”
“忘川水泡了千年,我早已记不清从前的事了,你也别总提起,跳堕仙台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应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转移话题道:“你好些了吗?”
“毒已经被压下,再过片刻便能无虞。”迟疑了一会儿,他有些心虚地问道:“你呢?你伤刚好,身子还弱着,内丹离体会伤及元气吧?”
应离闭上眼,“没事儿,死不了的,你且放心。”
应小天闻言便不再开口,他心知应离已经没有力气了,尽量放松身子,让应离的内丹加快引导毒素的速度。
应离也没再说什么,螃蟹更是乖巧地趴在应离肩头装死。
月光流泻在他们身上,四下里一片静谧。
应小天身上本就留有应离的血脉之力,二人间的默契自不必说,如今应离的内丹也在应小天体内,彼此的牵绊愈发根深蒂固,有种奇怪的情绪不知不觉蔓延开来。
一盏茶的时间,应小天忽然开口道:“阿离,好了。”
应离舒了口气,伸手召回内丹,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精疲力尽,只能斜靠在应小天身上,已经无力起身。
应小天身上的毒素被抑制住,与蛇毒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敛于鳞内。
应离感受着鳞片上散发出的丝丝寒意,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
应小天用蛇尾卷住应离,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而后静静注视她的睡颜,七寸鳞下的蛇心忽然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