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炘雕去多余的木块,刻出一把木刀,放在金泪编好的花环上,巫巫报礼名,“外加木刀一把,花环三枚。”
鹤别云脚边放着高低不一的泥坯,全然听不见巫巫的调侃。
求不来回应,骨炘抬头望天,天要黑了,赶不回泥屋就得淋雨。
“她们走了。”小泥巴望着骨炘、金泪一前一后的背影。
“你注定没娘。”巫巫撩起袖子,摘下长豆角,“都被雨水泡坏了,小泥巴,把豆角都摘下来,明天晒干。”
“我要这个。”小泥巴双手伸出阵外拿走花环。
巫巫:“你看见了就是你的。”
小泥巴把三个花环摞在头上,摘下低矮的豆角,“今天吃什么?”
巫巫:“炒豆角,煮豆角,蒸豆角,豆角饭。”
鹤别云听得头大,抓紧时间把泥坯放进柴窑,抱起柴火丢进窑里。
雨,如期而至,陶灯照着院落,地上摆满陶罐,小泥巴蹲在地上挑种子,“我们明天种什么?”
今日摘了豆角,门前的地空着,深渊白天烈阳,晚上大雨,种不出好花好菜,巫巫夹起干炒的豆角,“你选出什么种子就种什么。”
“不要豆角。”豆角存活时间长,已经连着吃了半年的豆角,鹤别云看着豆角就泛恶心。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没有选择权。”巫巫夹起一大把豆角放进鹤别云碗里,“别浪费食物。”
豆角籽和米混在一起,筷子放在碗边,豆角宴拉垮鹤别云的脸,大雨声压着喊声,鹤别云拿筷吃饭。
小泥巴丢下种子,踮脚推开窗户,院子里的陶灯照亮外面的人影,是白天编花环的哪人,他在原地打转,嘴里喊着“救命”。
雨水溅进屋里,鹤别云夹出米饭里的豆角籽,“把窗户关上。”
小泥巴看向巫巫,巫巫起身离开,拿起墙角的小板凳搁在地上,单臂抱起小泥巴踩着板凳,推开窗户,“要是有杯酒就好了。”
小泥巴双手搁在窗台上撑着头,“可惜只有茶。”
屋外的喊声穿过雨声,连成线的金眼泪和着雨声砸在地上,嘶喊声唤不来回应,淌起的泥水腌渍金泪。
她们在入夜前离开这里,走原路返回泥屋,围在泥墙外的小心翼翼仰着归家的人,出门时遇见的独眼站在门口啃着鹿腿,围在四周的人盼着扔下骨头。
“真难吃。”独眼甩下鹿腿,砸中骨炘额头,掉在地上的鹿腿被抢食。
骨炘抹去额上的油汁,“锅忘拿回来了,你去把锅取回来。”
“可…要下雨了。”夜里冷,到处都有野兽,金泪不想呆在外面。
“叫你去拿你就去拿。”骨炘取下腰间的刀,金泪不敢招惹,拔腿就跑。
跑出百十米,遇到三条分叉路,金泪停下,刚刚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好像是这条。
金泪捡了条最直的路,停停歇歇跑出三里路,远远看见横放的树干,快步跑过去,花环不见了,其他东西都在。
金泪向四处张望,没人。
天要黑了,他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没时间思考谁拿走了花环,他拿起锅开跑。
头上砸下一滴雨,黑夜覆盖白昼,漆黑一片,丛林里的野兽吼叫,金泪心乱如麻,抓着锅顶着雨跑在来时的路上。
前方充斥着喊叫声,不祥的火焰在夜里跳跃,金泪庆幸走对了,追着火光靠近泥墙,墙外的人缩在破烂的芭蕉叶底下,大开的木门里刀剑挥舞,洒出的血混在雨水里,金泪止住脚,手里的锅砸在地上。
打打杀杀在深渊不过家常便饭,骨炘不是让他去取锅,是让他去喊人,白天骨炘也不是在发情求偶,她是在找昨天消失的两人。
是他们拿走了花环。
金泪双腿发颤,栽进泥水里,脖子上的石头咯得骨头疼,他连忙爬起来,往来时的路狂奔,边跑边喊“救命”。
夜里看不见,金泪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他被横生的树木绊倒,他才知道到了。他手摸到一把木刀,是骨炘白天雕的那只,他没走错。
“救命,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求求你们,救命。”
金泪的喊声穿透黑夜,阵内的人安然吃着饭。
小泥巴趴在窗台上,“他哭得好伤心。”
来这一年,阵外常有人哭嚎,争夺才是深渊的常态,巫巫取下小泥巴头上的花环,“花环做得不错,真是可惜,以后不会有人给你做花环了。”
身后的鹤别云提醒:“不许浪费食物,桌子上的菜今晚必须吃完,否则今晚你滚出去睡。”
巫巫把花环摁在小泥巴头上,走回座位坐下,端起菜碗叩在鹤别云碗上,“你一碗,我一碗,仇恨永不散。”
桌上的筷子浮起,悬在半空。冰从巫巫脚下蔓延,冰锥簇在鹤别云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