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眸子,看向长仪哥哥。
他立在窗棂旁,面孔如雪般苍白,眉心蹙起更似拢着霜,简袍下的那只手拇指和食指抿在一处,暗暗用力,指甲上血色褪去。
“长仪哥哥,你怎么了?”
沈令言走近,轻微的推了推他。
他回过神来,看向她温和的问道,“和夫子说话的人是谁?”
沈令言又将目光落在阿爹那,定睛一瞧,“那个呀,是张之扬的兄长,张之昂。”
“张之昂?”
“嗯,张之扬的兄长大他几岁,也是我阿爹的学生,如今是个秀才,正准备参加今年秋闱呢。”
沈令言又略侧头忖思,“许是张之扬几日未来,他兄长来同我阿爹说明情况来了。”
“嗯”,'张驰'喉珠滑动,未再说其它,只不过眉间浮起的阴霾未散。
只见阿爹和张之昂拱手作别,张之昂回身前好似将视线一偏,正冷不丁落在自己身上,阿爹身子一顿,也险些要跟着侧过头来,沈令言唬得离开窗边。
“你画作完了?”'张驰'收回眸光看向她的画。
“作完了。”
“唔”,他若有所思的低头,许久后才道:“尚可。”
“尚可?”沈令言眉眼悻悻,垂着头道:“我实在画不出了。”
“没事”,'张驰'嘴角微弯,嗓音温温和和:“春日好,下次休课出去见见山水就好。”
“真的吗?”沈令言眼眸一亮,“那就这样说定了,下次休课,长仪哥哥带我出去赏山游水。”
“嗯”,他伸出手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回到了席位上。
几息后,阿爹也回到学堂,只不过脸色阴沉,好像不大开心。
他拂帘进入内室。
沈令言觑着阿爹的脸色,声音极轻:“阿爹,我画好了。”
沈律的目光落在画上,轻哼了声,道:“再作一副。”
沈令言猛的抬头:“为何?”
沈律眼神凌厉的望向她:“这未画好,重做。”
沈令言抿着唇,想到长仪哥哥也言“尚可”,心中有些虚心,未敢与阿爹叫板,只得听话的揭过一张空白的画纸,重新提笔画了起来。
直到散学之时,沈令言仍在纸上作画。
再落笔之际,学堂人影空空,只有阿爹在她身后的交椅上喝茶,肃重的目光凝在她身上。
她手心微顿,嗫嚅道:“阿爹,我作完了,你看看。”
阿爹将茶杯放下,却重声说了句:“跪下”
沈令言不明就里,但惯于往日父亲的威严,仍旧听话的跪下了,只不过嘴上却不死心的问道:“阿爹,为何女儿要跪?”
沈律:“这山水寻春图,笔墨浓淡不均,你心中光图快,却忘了笔法。该打,将手拿出来。”
沈令言撅起嘴,反驳道:“阿爹,我未图快,这副我用心画的。”
“忤逆长辈,更该打,伸手。”
沈令言眼中一片氤氲水汽,眼皮轻颤:“阿爹,我不服。不是我画的不好,是你今日回来就心情不好,你是看我不顺眼,想拿我撒气。”
听罢,沈律浓眉拧作一处,嗓音浑厚冒着熊熊的怒火:“我拿你撒气。我前几日有没有同你说,出去玩不许与人有争执?”
沈令言眼眶湿润,眼尾一片绯红,应道:“说了,我未同人起争执。”
“撒谎”,沈律重重说道:“你那日与张之扬说了什么?人家兄长都告状告到我跟前了。”
“我”,沈令言抽噎了两声,“我说他无仪。”
“好好的女孩家,不学好,偏……”
话未落,就听得沈令言争着大声反驳道:“他就是无仪,他只知道欺负同门,不是无仪是什么。”
沈律看着她那张不服气的小脸,怒道:“将手心伸出来”
沈令言咬着唇,将手心伸出来,倔道:“你打我,我不认。”
“啪”,沈律的戒尺就打了下去。
疼得沈令言额心瞬间冒出了虚汗,打湿了鬓发。
沈律抽着戒尺,还欲再打,却见女儿忽而身子一颤,小脸发白,片刻间失了血色,一只小手颤抖着抚上心口,哭道:“好疼”
跪着的小人影一整个摔了下去,身子微抖,面上涌出泪珠,眼神却有些迷离,神志不清,嘴中断断续续道:“疼”
如此之下,他慌得将戒尺一丢,将女儿抱起来,“小言,你怎么了?”
只不过沈令言的身子微颤,忽然间就双眼一闭,晕倒在他怀中,面上仍是一片苍白。
“小言!”
沈律将女儿抱起来,慌张跑向医馆。
大夫把脉后,却是眉头皱起,许久后才缓缓道:“令爱无事,我开个方子安神便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