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庸,你在举荐她之前,是否想过,既然她如此卓越,为何只会是一个侍女?你就不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吗?”
季泠早就想过这点,可她坚信日久见人心,林微的伤疤,她不想揭开。
“殿下,用人不疑。”
公主看着季泠,一次牢狱之灾也不可能改变她执拗的的性子,这不就是她当初选季泠的原因吗?
“准了。只是,本宫希望,你重情重义的性子,将来不要成为反噬你的暗箭。这个世界上,可以彻底托付信任、永不背叛的,唯有自己。”
季泠应声,公主也不再多言。
良言千石,不如亲历一回。
只有让季泠彻底过一次亏,才能将教训刻骨铭心。
得了公主的许可,季泠找了一个空闲的日子,乔装一番,回到了齐府。
时隔一年回来,季泠觉得钟鼓园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园子里种上了一些花草,若说曾经是敞阔的热闹,如今却是热烈的寂静。
“荡云?”
季泠站在园子中,有些不敢走近,她怕钟荡云怪她。
她在齐府一年,没有给钟荡云带来过什么好事,之后不打招呼就跑走了。
现在回来,居然还是要带走她的贴身侍女,季泠觉得自己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一点也不值得钟荡云对她 那么好。
林微从屋中走了出来,恍惚半天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姑娘?您回来了?”
虽然前几日才跟季泠见过面,但是她以为,此次分别又要像上次一样,至少也该时隔一年再见。
“荡云呢?”
“表小姐今日有事出城去了,说是要去接人,二少爷和三少爷也去了。”
难怪今日她觉得齐府冷清得很。
季泠走进东厢房内,她不在的一年,钟荡云没有找人来将她的东西清走,仿佛她只是出去游玩一遭,迟早 会再回来的。
林微也是常常清扫,竟然一点灰尘也没有,让人以为季泠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季泠拉着林微在堂中坐下,“林微,你可愿意随我出府?”
“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姑娘,您不是说,要等您安稳些,再爬得高些,再来带我出去吗?”
季泠笑了,她确实应该深思熟虑,再去同公主提出要求。
只是也许在公主府里,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虽然现在熟悉了同院中的三四个姑娘,但她还是觉得不对。
也许是因为,她缺少了跟过往的连接,可是她又不舍得全部放弃。
季泠拿出了一张文书,放在林微的手中:“有你一句愿意,别的都能解决。只是之后,你若要跟随我,日子远远没有在齐府安生太平了。上次的牢狱之灾就是最好的例子.之后,我们怕就是刀尖舔血,命悬于丝了。”
林微打开,竟然是她的卖身契,她瞪大眼睛看着季泠,不理解季泠的意图。
“我向荡云要走你的时候,她就将你的卖身契给了我。我原想着,你是齐家的人,我是没资格拿着的,就 先收起来了。只是现在,若是你愿意随我走,你就不能再是齐家的侍女了。自然,你也不再是我的侍女。”
林微明白了,季泠要帮她脱了贱籍,让她彻底成为季泠的左膀右臂。
“你随我走后,进了府中,你就不再是侍女,而是和我地位一样的幕僚。这是我替你求得的机会。”
“可是姑娘,我没有这样大的本事...”
季泠制止住她,“林微,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心中也有自己执着不改的念头。所以你要努力,和我一样努力,去改变我们的命运,做我们真正想做的事情。”
林微看着季泠真诚的眼神,她知道季泠一定为此付出不少,她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季泠手中。
随她的姑娘去吧,她的姑娘这么聪慧,总不会害了她的。
季泠和林微收拾好东西,她将之前未能带走的物什也放进箱笼中。
这一次,没人再替她保管了。
从此之后,齐府再也没有她的痕迹。
其实早该这样的,她不应该将莫须有的过往放在齐府,这样容易将自己和齐府都置于危险境地。
季泠站在东厢房前,将里头的陈设装潢、她睡过的床、坐过的桌椅都一一看了一遍。
也许这一年半不过是她几十年中的一粒尘沙,但她还是想竭力将此记住,永远不要忘记。
季泠抬头,忍住不让泪水涌出,最后缓缓地关上了门。
正当她转身,准备走出钟鼓园时,钟荡云回来了:“泠儿?”
她大步向季泠跑来,看见了她和林微的行囊,不可置信:“你,要彻底走了?”
季泠不舍,但只能点点头。
“林微也是吗?”
“表小姐...”
钟荡云眼眶已然变红了:“这样也好,这样你的身边也有人照料了...只是,兴许你还应该再跟一个人告 别。”
“谁?”
季泠顺着钟荡云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脸、熟悉的身影。
还有熟悉的声音,随着夏日的风吹到她头顶的那些树叶上,发出躁动。
“泠儿。”
是齐无戈,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