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方闻言,心中泛起不适。
虽然刘氏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但她生来便丧父丧母,虽有沈夫人待她如同亲女,却也在三年前便已经故去。
这些日子,她在刘氏那又感受到了温暖的母爱,此番辱没之语实在是不堪入耳。
她握着拳头,缓缓抬眸,紧盯姬菱,“靖安姐姐如何能确定少将军会做你的驸马?”
姬菱没有看出晴方眼中的寒意,只是勾唇笑着,得意洋洋道:“沈家功高盖主,必定只有和皇室结亲方可避得一祸。”
接着她又扬眉望向晴方,“不然你以为,为何沈将军对我百般纵容?自然是因为我是他未来的儿媳妇。”
晴方微微一怔,想到父亲的那一番动作,又想到沉睡在床上的沈昀昭,目光重新回到姬菱身上。
她好像很难想到,沈昀昭与姬菱成亲的模样。可沈将军的确这些年来对于姬菱多有纵容,就连沈昀昭虽然口中对她不喜,却也还是维持着表面功夫。
晴方一时失了语,指尖微微发着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姬菱眼见这般情形,心中的得意愈发难以抑制,不禁轻轻冷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傲慢与不屑:“好了,你快下去吧。来时匆忙,竟忘了带上贴身奴婢,就有劳妹妹帮忙照料一二了。”
说罢,她身姿优雅却又透着几分高傲地缓缓转过身去,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这是公然把晴方当作低贱的下人随意使唤了。
而晴方如今也不敢轻易得罪她,将话语压在喉中,便也只好叹了口气往屋外走去。
虽然已经天色渐黑,但她不愿和姬菱待在一个屋子里,就是出去望望月亮也是好的。
沈家给她们两个安排的客房位置位于整个宅院的西北方,而离位于东南方的沈昀昭的瑞景阁有好一段的距离,若是无人带领决计是走不到那的。
晴方隐在夜色里,乘着月光一路向东行进。
暮色沉沉,她裹紧身上的外衫,脚下步子急促,专挑那蜿蜒曲折的小路前行。
身旁石壁嶙峋,残林枯败,枝叶交错,恰好掩住了她的身形,风过林梢,发出簌簌声响,似在为她的行动屏息。
她虽是朝着瑞景阁的方向匆匆而去,可最终目光却落在眼前的牌匾上——
怡荷苑。
那是将军府小姐沈晴方的庭院,也是她生前最后一丝气息弥留的地方。
怡荷苑与瑞景阁近在咫尺,不过几步路程。踏入其中,便能发现它的装潢堪称全府之冠,每一处细节都尽显奢华与精致。
屋内家具皆是用上等木材打造,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木香,窗棂雕花精美繁复,庭院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池子里锦鲤自在游弋。
晴方生前,曾无数次要把这园子让给沈昀昭居住。可每次提及,沈昀昭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抬手宠溺地摸摸她的发顶,轻声说道:“哥哥就想让小晴住最好的。”
如今晴方重新踏进这院子,竟发现与她离开时毫无二致,庭院里的花草依旧按照记忆中的模样肆意生长,风拂过时,枝叶轻轻摇曳。
她缓缓踱步至屋内,目光落在那把椅子上。刹那间,眼眶微微发热,那椅子的摆放位置,竟还是从前那般不规整,斜斜地靠着桌角。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一切不过是一场冗长的梦。
晴方收回目光,眼中落下几滴晶莹的泪珠,抬手摸了摸椅背,垂眸惆怅。
可她自知,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忽的,门外传来稀碎的脚步声,晴方连忙快步移至里间的屏风之后,聚精会神地注意着门口,心跳加速。
突然一声响动,似是什么东西砸在门框上,晴方瞧瞧望那边望一眼,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跌落在地上,又很快颤颤巍巍地爬起。
他发间的玉冠已歪斜着滚落在地,发出声响,而那洇着血色的指节死死扣住门框,发丝随着粗重喘息在苍白的颊边晃荡。
晴方瞧见,那身影走动得极缓慢,她一时疑惑,什么人会在夜半闯一个已死小姐的闺房?
但她不敢轻举妄动,晴方屏气敛息,连大气都不敢出,满心只盼着那道身影速速离去,可那身影似乎是打定主意留着,稳稳立在原地,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还时不时传来轻微的踱步声。
随着那稀碎的踱步声,晴方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她仿佛能够清晰听见那身影的粗重呼吸声,而自己则屏气凝神,不敢吐露半毫。
自那道身影踏入房门的瞬间,晴方只觉一股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药香与血腥气交织,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起初,她还以为那熟悉的药香是自己房中常年熏染留下的痕迹,毕竟久病之人,药罐子从不离身。
可这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又是从何而来?她忍不住蹙起眉头,暗自揣测着眼前这神秘身影的来路。
想到这儿,晴方的心猛地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警惕地看向那道身影,大气也不敢出。
忽然,她听见门外一道熟悉声音大喊道:“少爷!您快回来疗伤吧!别在小姐的院子里停留了!”
晴方心中一咯噔,那声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这正是沈昀昭房中的小厮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