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靖王爷没想到对方做此反应,一时有些无措,似也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而明惜月心里已经替他做了回答:“是的,没有你我真的做不到。”
片刻后,靖王爷语气真挚地说:“阿月你知道我并无此意……
只是你知道的,任明家再开明也不会许你一个未嫁女儿孤身远行……
可你若嫁我为妻,这世上除了皇兄再无人管束于我,我们可以结伴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旁听到这儿,连小萍都不禁替自家小姐心动了。
别人不知,明家小姐曾经很喜欢一句话,“夫当朝碧海而幕苍梧,乃以一隅自限耶”。
甚至她还曾经一笔一划仔细将这句话写下装裱,悬于书房壁上。
明惜月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而王爷此番言语若真,确实能实现小姐的夙愿……
“况且阿月,除却这一切,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人海茫茫,你我二人得以相遇相知,何其艰难?”
“如今好不容易你兄长亲事已定,你又到了许嫁之年,我们何不早日成全彼此?”
此时,明惜月见王爷离她越来越近,她突然想起来先前在端午节时意识到的事:
明惜月发现,她根本无法拒绝他、拒绝陈岳。
或者说她的心,一直在下意识地想要和他贴得更近。
于是她猛地后退了几步,想趁早结束这一切,速战速决道:“如此说来……王爷是真心想娶我为妻?”
此时靖王爷似乎面容缓和,或许他以为眼前人企图松口。
于是他笑了,说道:“自然是真心。我陈守溪,非你不娶。”
须臾间,这下换做明惜月笑了,她冷笑着直面眼前的靖王殿下,尽量语气礼貌地发问道:
“王爷说想和我结伴周游天下,是只和我一人吗?”
而他似乎没料到此问,下意识说:“自然是与你一起,还能有谁……”
明惜月继续追问:“还有谁?我想想,比如说……此时靖王府内侍奉王爷的姬妾们?以及日后王爷的侧妃、美人和红颜知己们……”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阿月,我其实并无……”王爷的语气听来似有些窘迫。
明惜月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而兄长的话只是印证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想。
于是她眼神变得越发决绝,说道:“王爷既然任定是我之知己,想必也能猜到些许我的脾气。”
接着她转过头不再看他,背着身、似在诅咒发誓一般:
“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明惜月,绝不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明惜月的一连串发文,似乎终于打败了靖王爷的决心,让他开始被迫跟上她的思路:
“阿月,哪怕我日后还有其他姬妾,但我待你自是与他人不同……”
不同吗……明惜月心想自己到底和别人有何不同?于是她紧接着反问道:
“王爷说待我与他人不同,可我自认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身份地位学识也并不出众……”
句句都是真心话,明惜月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员之女,容貌也不出众,王爷能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偷来的诗文吗?可是这些“才华”,终究不属于她自己……
“王爷难道能……为了娶我,将王府中的姬妾们全数散尽吗?”以明惜月对他的了解,陈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还是王爷能答应,娶了我之后,再不纳二色?”
沉默,书肆的二楼琴行迎来了良久的沉默。
说完这些,明惜月一时也有些后怕。
一来,他陈岳毕竟是王爷,虽然她自认和他交情甚笃,但这些话属实是大逆不道。
二来,明惜月内心竟然有点隐隐害怕、甚至期待着他的回复——倘若他真的答应呢?
若他真的答应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哪怕只是情急之下哄骗于她呢……
连小萍都觉得她这是在玩火吧,明惜月看了眼侍女关切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
可是很快,明惜月便不再怕了。
她看到王爷一边拾起自己还回去的扇子,一边略带幽怨地问她为何如此为难他。
以前王爷说过的,送出去的礼物他绝不会收回,所以明惜月今日专程将他第一份礼物带来。
她相信,只要能让他收回这把扇,便能让他收回成命。
明惜月此刻知道,她赢了,虽然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
“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这辈子都不愿嫁我?”
语气听来似有痛楚,她知道靖王爷一向自傲,平素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而今日却……
于是明惜月强扯出一丝微笑,及其轻快、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何苦为难王爷,只是正如我所说,我与王爷终归不是一类人……”
说完,明惜月主动走上前,极其标准地向靖王爷行了一个据她所知最隆重的大礼,面带歉意。
“阿月,你真的……”
起身时,明惜月听到他轻轻地在唤她阿月,心里不住默念:
“阿月,多好听啊……”
只是可惜她不是月亮,她什么也不是。
走之前,明惜月轻声道: “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天涯何处无芳草……”
“王爷,终是我高攀不得,请王爷莫要怪罪,小女子告辞了。”
随后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明惜月便带着小萍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回去路上,明惜月祝福小萍,说今日之事绝不可告知他人。
小萍有些担心,便问自家小姐难道不担心王爷会怪罪于她吗?
听罢,明惜月终于又笑了出来,叫小萍放心。
她还说:若是换做旁人还未可知,但是王爷是一定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