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工虫们井然有序地在虫巢间穿梭,锋利的足肢踏在干燥的石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从外观上可以轻而易举地区分虫族的类别,它们如同一颗颗精密的齿轮,按部就班,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努力工作。
虽说虫族的交流并不是完全依赖语言,信息素和肢体动作往往能够在短时间内转递出更多信息。
不知为何……这个族群过于安静了。除去必要的交流,所有虫族都一言不发,仿佛有什么东西压迫着它们。
似乎光是吊着紧绷的神经就足以让它们筋疲力尽了。
抛开其他不谈,从规模上来看,那是一个堪称繁荣的虫巢,数以万计的工虫和兵虫在巢穴附近来回穿梭。掩埋在地下的虫巢绵延数千里,几乎挖空了半个星球。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族群正出于辉煌的巅峰。
若是想要维持这个族群运转,必定需要一位强大、英明的虫母。祂在漫长的生命中引领自己的眷属不断开拓,向威胁自己族群的其他虫母露出獠牙。
如果能够顺利发展下去,这个族群将来或许能够更进一步……拥有足够和其他物种谈判的筹码。
然而,事非所愿。
整个族群的灵魂,虫母出事了。不仅如此,虫母的眷属同样难逃一劫。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大部分虫族的动作都有些僵硬,仿佛在与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作抗争,一旦松懈,就会面目全非。
很显然,虫群被感染了。
某种未知的微生物顺着它们的血管一路爬到了脑子里,然后缓慢的驻扎进了宿主的头颅。微生物用宿主的血肉哺育自己,等待有朝一日来到外界……然后,开始新的生命轮回。
对于虫族而言,这无疑是一场浩劫。
一切要从遥远星球的“垃圾”说起,来自人类世界的科技产物在宇宙中飘荡,直至降落到了虫群所在的星球。外来物种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寻找新的寄主。
早在事发没多久,虫母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眷属的精神网不对劲。祂当机立断,命令被感染的眷属在尚未失去理智前,带着所有可疑物品离开虫巢。
只是,灾难无声无息,即便虫母不断挣扎,也无济于事。
最后,就连虫母也沦陷了。被微生物控制的眷属实在是伪装得太好了,它利用了虫母的仁慈,把人为制造的恶意浓缩为一颗子弹,然后将其注入虫母的体内。
这场有计划的谋杀极其残忍,显然与智慧生物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虫母只能采取最后的方案。祂被迫积蓄力量,开始孕育新生的虫母卵,部分未曾感染的眷属被祂派出去探索周围的星系。
无论是什么物种,在生死存亡之际总会做出同一个举动,其目的是让自己的血脉得以在浩劫中留存。
虫母将会拼尽全力为祂的接任者筛选出合适的居住地,并且尽可能的提供给新生族群所需要的一切物资。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族群终究走向衰落的时候,虫母有义务留下一枚火种。就像祂的母亲一样,无师自通地重复新的生命轮回。
祂所能做的一切都做好了,在虫母的立场来看,已经足够完美。
于是,虫母久违的放松下来,和曾经度过的时光一样,静静地躺在巢室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尚未成型的卵在祂的腹中茁壮成长,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幼崽探出了稚嫩的精神触须,争先恐后地安慰着虫母。
在自然界中,虫族是个格外特殊的群体。虫母以自身为核心,用自己的精神力将自己的每一个眷属联系起来,共同构成“族群”这一伟大的整体。
也正是如此,所以即便身体还未发育成熟,虫母幼崽的精神力却不容小觑。现任的虫母在孩子们出生前便会为下一代虫母做好“胎教”,将最基本的知识灌输进后代的脑子里。
这是母亲和孩子最初的联系,是温柔的,慈爱的,带有一定引导意味,鼓励孩子们主动征服未知。
可能是意外打乱了虫母的计划,虫母候选者的数目与传统有所出入。原本应该孕育奇数枚虫卵,这次却变为了偶数。也许多出来的孩子会让最后的胜者得到远比其他虫母更为稳固的基础,也有可能不会带来太大的改变。
虫族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真理,自然的筛选会告诉它们变数的最终的结局。
但是这都不重要,虫母平等的爱着祂的每一个孩子,祂的腹中会平等的孕育每一只虫族。
生命怎么成长是生命自己的选择,母亲并不会多加干涉,但子嗣只要还在自己的腹中,虫母便会给予孩子们同样的养分,直到出生的那一刻。
在暴风雨来临前,虫母罕见的分出了一点时间留给族群以外的事物。祂的目光投向了巢室的某一个角落,看向了一台科技感十足的传输机器上。
信息的另一端,连着虫母的唯一一个异族朋友。人类和虫族在某种巧合下成功结识,然后被催化为了奇怪又牢固的友谊。
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虫族和人类向彼此未知的领域探索,信息差带来的知识弥补了她们无法离开的遗憾,也稍稍填补了朋友这个身份所遗留的空缺。
虫母想了想,还是选择放弃联系。祂知道祂的朋友很忙,同时也为了远大的理想而奋斗,她的子嗣虽然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在母亲的心中,都同样珍贵。
祂很早就明白,这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