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说,他不想活。”
将离的话拉回了裴敬秋的思绪,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当日在刑场见到他,就感觉他的伤极重。”
门外站了两个和将离穿一样衣服的暗卫,冲将离点了点头,他们神情严肃,虽不发一语,但能感受到都是武功高强的人。
将离轻轻推开门,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暖风。
裴敬秋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眶开始发酸,他轻步走进去,有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
楚越浑身缠满纱布,只盖了一层薄被。
他眼下发青,嘴唇惨白,连手指上都覆着纱布,整个人像是强行用纱布拼起来的一般,裴敬秋碰都不敢碰。
将离轻声说,“杜大人今日已经来看过了,你同楚大人说说话吧,到现在他都没醒过。”
晚水恰好端了药进来,轻轻放在一旁。
梨花从未掩上的门缝钻进来,轻巧地跳到床帐上,在空气中嗅了嗅,就要往楚越身上跳。
晚水眼疾手快,一把从空中捞过它,“梨花乖,现在不可以。”
梨花伸长脖子看向床上的人,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瞳孔变成一条竖线,不懂为什么先前抱它、摸它,和它讲话的人却如此安静地躺着。
裴敬秋泪水已经涌了出来,哽咽道,“梨、梨花?它不会也……”
将离用手蹭了下梨花的脑袋,轻轻点点头,梨花也重生了。
梨花是李卿暮在楚越死后,找了好几个晚上,在狗脊岭的一个树洞里掏出来的。
晚水抱着猫出去了。
裴敬秋拉拉将离的衣服,“那个丫鬟,可信吗?”
他回想了下,之前好像确实没在李卿暮身边见过这个人。
将离拍拍他的手,“放心,晚水是主子心腹。”
于是裴敬秋点头,盯着楚越的眼睛,“小越,我是择泉啊,你知道我有多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快睁开眼睛啊!”
将离关上了门,站在檐下望着空中的小雪。
主子……应该已经到西南了。
东宫。
李卿野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张盎与汤衡、张正明分坐两边。
殿中无他人,外面落雪纷纷。
李卿野指甲轻轻磕在桌上,一下一下敲在大家心中。
“我才走了几日,就出了这么多事?”
景瑞王请旨、楚越没死、裴敬秋袭爵。
下面无人接话。
“今日上朝,父皇说了些什么?”他端起茶盏,轻轻吹走茶沫。
张盎今日告假,朝中的事只有汤衡和张正明知道。
两人一五一十的说了。
片刻,李卿野笑了笑,“裴敬秋倒也不笨。”
张盎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裴敬秋是只纸老虎,他妹妹,才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但顾忌着汤、张二人,他闭上了嘴。
“既然父皇说了让大理寺再查楚越,那就让万鸿查去吧。”李卿野云淡风轻道。
张正明算不得李卿野的心腹,他只猜的出来楚越是无辜的,这贪污案背后,与太子应该脱不开关系,但究竟是怎样的牵扯,他不得而知。
万鸿是景瑞王扶上来的,从景瑞王携旨救人来看,他应当是支持楚越。
之前楚越的案子,大理寺不是主审,万鸿没太参与,但这次李辽交给大理寺,恐怕万鸿不会偏向东宫。
“万鸿跟我们交集不多,怕是在案子上会咬住不放。”张正明道。
李卿野放下茶盏,“张大人何意?大理寺卿直属帝王管辖,奉天子之命行事,若是与我们交集多了,岂不是落个结党的罪名?本宫可不敢干这种事情。”
张正明眼皮一跳,心道口是心非,面上却说,“是下官口不择言了。”
李卿野继续说,“父皇既然下令要彻查此事,那就要好好的查、深深的查,从楚越如何进京、如何考的三元榜首、与朝中何人来往、又跟谁勾结谋逆的,都要弄清楚才对啊。”
张正明有心奉承巴结,但不知从哪里下手。反观他好友汤衡,倒是一直缄默不语。
“快到晌午了,两位大人吃个便饭?”李卿野话头突然一转,下了逐客令。
汤衡、张正明识趣地告辞。
李卿野望向还坐在一边的张盎,表情有些厌烦,“老师不是身体抱恙么?也休息去吧。”
一旦两人私下相处,张盎必然会苦口婆心地传授他“君子之道”,抨击他的选择与做法,他现在还耐着性子与他周旋,全都是因为皇上。
李卿野转身欲走,身后张盎的声音传来,“楚越如今在六皇子府上。你在皇陵时,我派了探子过去,都没了消息,这在我意料之内。”
“不过你放心,这批探子本意就是试探,不会查到东宫头上。”
这恰恰验证了张盎的猜想:李卿暮果然也重生了。
现在形势明了:皇帝李辽、景瑞王李卿云、六皇子李卿暮都重生了,朝中那些猫啊狗的,肯定也有一些。
对于太子一党来说,着实不算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