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漏声渗进佛堂垂幔,知意跪在蒲团上佯装诵经,指尖拂过地砖莲花纹的沟壑。樟脑混着檀香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痒,东南角的金柱在长明灯下泛着异样的油光——比其余梁柱细了半寸,却涂着更厚的金漆。
"女施主,该添灯油了。"小沙弥递来铜壶时,袖口沾着靛蓝染料。知意接过铜壶的刹那,壶底刻着的飞燕标记硌进掌心——与谢珩佩剑鞘上的谢氏家徽如出一辙。
她佯装趔趄,铜壶"哐当"砸向金柱。漆皮剥落的瞬间,青砖地面传来空洞回响。三皇子府特供的松脂香从裂缝溢出,混着兵部武库独有的铁锈气。
"姜姑娘好身手。"谢珩的嗓音裹着病气从帷幔后传来。他披着玄色大氅,面色比佛前供着的玉观音还要惨白,指节却死死扣着本应供在祠堂的《金刚经》。
知意用银簪挑开地砖缝隙:"谢大人咳血都咳到佛前了,不怕冲撞菩萨?"簪头勾出半缕金线,正是三皇子朝服上独有的盘金绣边角料。
谢珩忽然剧烈呛咳,掌心血沫溅在经卷上,竟显出密文痕迹。他撕开经书封皮,夹层掉落的佛堂改建图铺展开来——二十年前的朱批赫然写着"谢氏监造"。
"令尊大人当年督造佛堂时,怕是没想过会给自己掘墓。"知意用烛火烘烤图纸,某处金柱的阴影渐渐凝成箭头,直指供案下的莲花座。
谢珩的剑鞘突然抵住她后腰:"半刻钟后皇后銮驾就到,姜姑娘若不想被当成刺客……"他话音未落,知意已掀开莲花座。青石机关转动的闷响惊起梁上灰鸽,地道口溢出的寒气裹着陈年血锈味。
"谢大人这病弱之躯,跟还是不跟?"她晃了晃火折子,跃动的火光映出地道石阶上的飞燕刻痕——每个燕尾都指向不同方位,恰是谢氏工匠独有的方位密语。
谢珩扯断腕间佛珠,墨玉珠子滚落台阶发出清脆声响。他拾起沾着苔藓的一颗冷笑:"姜远山倒会物尽其用,谢家修的密道,姜家藏的赃。"
地道渐深,石壁渗出冰凉的潮气。知意突然驻足,火光照亮前方岔路口——左侧石砖刻着嘉佑三年的年号,右侧砖缝渗出松脂香。
"选左边。"谢珩的剑尖在地上划出谢氏暗码,"二十年前改建佛堂时,我父亲在左道暗格里留过警示。"
"可惜令尊的警示没能救自己性命。"知意故意走向右侧,靴底碾碎一只干瘪的毒蛛,"三皇子既爱用松脂,这香气该引我们去姜尚书书房。"
手腕骤然被铁钳般的手掌箍住,谢珩将她拽回左侧通道。大氅散开时,心口透骨钉的疤痕抵着她后背:"你以为姜远山为何独宠姜玉柔?就因她娘是唯一活着走出右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