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水雾缭绕,玻璃照不清人影,角落的浴缸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黑色杂质。
镜面的水雾被一只手胡乱擦干,映出一张清秀脸庞和带有薄肌的上半身。
时一柒听从小七的指示,买了浴缸吞掉药丸,工作时间巡逻跑步顺便找个犄角旮旯练那把满是锈迹的刀,晚上泡热水澡。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当前健康的模样,力气变大体力变好,总之,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去。
只是,时一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这两天每次去公司打卡,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偷摸打量他,偶尔李孟德会找他聊天遮住一些视线。
他分不太清那些视线的好坏,不像前公司同事明晃晃的排斥,也不像对他的喜爱。
但……
“时一柒,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小七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来啦来啦。”时一柒拽下浴巾,不太熟练地裹住自己。
浴室门打开,雾气跟着涌出,舔舐挂着水珠的脚踝,浴巾松松垮垮挂在腰间半掉不掉。
往常时一柒独自在家,擦干净身体穿着内-裤就能出来,现在还要裹上点,自己都觉得别扭。
“这么慢。”小七嫌弃地说,幽深的视线却落在时一柒水痕划过的薄肌。
时一柒红了脸,腼腆地笑笑:“我擦了擦洗漱台。”
只一眼,小七心知肚明,时一柒在里面绝对是在欣赏自己的肌肉变化,不过现在拆穿没意思,小七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要等下次把人抓个正着。
中午休息时间泡完澡吃饭,接着就要继续进行下午的巡逻任务,白龙街一条街时一柒都逛熟了,他记性一般,但小七可是闭着眼都能带他走到想去的地方。
又去过一次白臻的杂货铺,他说烈阳草不急用,小七却告诉时一柒,那是因为白臻在青菜里找到了想要的药材,一株烈阳草已经可有可无了。
巡逻的任务比较轻松,肯定是袁梅组长看他是新人,才会派出这种轻松的活计,比预想中每天都奔赴战场杀恶体要好太多了。
街上路人稀少,时一柒后背背着春刀,大摇大摆地从东边走到西边,一点都不觉得累,他干劲十足,恨不得现在去搬一百块砖证明自己变得很厉害。
“救…我……”
呻-吟声从两栋旧楼中间的缝隙中传出,太阳照得很亮,能清晰看到绿色长方体形状的垃圾箱。
时一柒面容凝滞,在垃圾箱旁边脏兮兮的墙上竟然靠着一个半身是血的男人,肩膀扎把水果刀,血液浸湿衣服布料。
男人失血过多,头抬都抬不起来,看不清样貌。
来不及想太多,时一柒呼吸不稳,手上动作却麻利,先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告诉医生完整地址和受伤的情况后挂断,又拨打报警电话。
随后,他焦急地在口袋掏了掏,发现自己连张纸巾都没带,眼睛急得发红,咬牙抬起胳膊从背后抽出生锈的春刀,卷起外套袖子,割断里面自己新买的衣服的袖子,滑嫩的胳膊暴露出来,冷风激起一串小疙瘩,他打了个冷颤,脑袋冷静些,隔着干净的布料用力摁压男人出血的位置。
男人已经气息奄奄,一脚踏进鬼门关,时一柒只能做到这么多,这白龙街又小又旧,连家药店都没有。
想到此,时一柒忽然扭头看向自己肩膀的小七:“白臻有止血的药吗?帮帮我,向他买一点就好。”
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上布满冷漠,在他恳求的目光下,唇齿咬出两个字:“不去。”
不可置信的视线和事不关己的冷淡视线相交又分开,时一柒质问不出口,咬咬牙,没再看小七一眼,仔细关注眼前受伤男人的鼻息是否尚存。
小七坐到时一柒的头顶,视线划过垃圾箱后,又淡淡的收回。
急救车比时一柒想象中要到的更快,警车还没来,男人已经被担架抬上车,时一柒心下一松,才发现自己腿软手软,比沿着白龙街跑圈巡逻还要疲惫,背后已然附上一层冷汗,还有鼻腔充斥着垃圾桶的酸臭味。
太阳高高挂起,风却从袖子割断处往身体里钻,他不觉得冷,暗自庆幸路过的及时,学过一些急救的皮毛,负责在救护车上临时医救的医生还夸他手法不错,男人没有生命危险。
京都医院内,手术室外气氛冷肃紧张,手术中的红光跟血一个颜色,时一柒坐在冰凉的铁长椅上等待,鼻尖萦绕消毒水的味道,他踌躇不决,最终决定给李孟德打电话。
嘟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
李孟德高昂散漫的声音传来:“喂?咋啦?头一次打电话出啥事了?”
“孟德叔,”时一柒拘束地手蹭裤边,“我的巡逻区出事了。”
“啊哎哟!什么事啊?”电话那边噼里啪啦一顿响,听着像是椅子撞到桌子的磕碰声。
时一柒组织语言,把遇到有人被刀扎伤的事告诉他,最后问:“这件事归公司管理吗?是不是要写一下报告。”
电话那边的李孟德“害”了一声道:“这事,主体受伤,伴生体应该会知道怎么回事,你等手术做完问问。”
伴生体……
时一柒抓紧裤边,声线颤抖:“我、我好像没有从他周围看到他的伴生体。”
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这个男人身边除了垃圾箱和一大块血迹,根本没见到有类似伴生体的东西在!
而且,男人是自己呼救,他的伴生体根本没有帮他求救!
越想心跳越快,跳的耳朵要聋了。不可能是这个男人没有伴生体,时一柒回想到司机蔡洵,他的伴生体发狂后也消失不见了。
电话挂断,李孟德知道这件事涉及到伴生体后,安抚时一柒要冷静别害怕,他去跟组长定夺事件严重性。
和平维护公司除了消灭恶体,也要特别关注伴生体情况,从时一柒的描述来看,这很有可能是伴生体袭击主体的恶劣事件,会对社会和平造成极大的影响。
李孟德很久没有遇见这种案件,少见的亲自给组长袁梅打电话。
“袁梅啊,手头没用的活先放一放,新来的那个遇到案件……”
冷清的长廊忽然出现几道脚步声,离时一柒越来越近,他茫然地扭头,是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的伴生体在制服左胸的口袋里。
打头的警察板着脸打量时一柒,白色外套下摆有血迹,袖子上卷,里面长袖少了块布料,他接着向时一柒出示证件,上面的名字是李茶,刑警一队队长。
等李茶收起证件,时一柒才从团团疑云中抽回神,迅速站起身:“你好、你们好,我是时一柒,那个……”
他紧张的手心疯狂冒汗,站起来后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李茶公事公办不客套:“不要害怕,我们是来询问现场情况。请问具体是在什么时间发现的伤者,周围是否有遇到其他可疑人员?”
“……”时一柒忧心自己前言不搭后语,深吸一口气,接着快速说道:“我是和平维护公司的职员,负责白龙街的巡逻工作,发现时间大概是在两点三十九分,我听到他的呼救就过去了,那个时间我在周围没有看到任何人。”
听到时一柒报出的身份,三个刑警的眼神很快变得柔和,等他说完后,李茶语气没有刚刚那么强硬:“原来是和维的员工,您说的我们已经记录在案,您有问过受害人的伴生体吗?”
时一柒摇头:“没有,它不见了。”
三个刑警互相对视一眼,李茶拧眉问:“这件事可能要拜托和维公司出手了,稍后我会去向局里递交报告。您辛苦一下照拂受害人,等他醒来。”
“好,我会的,麻烦您了。”时一柒郑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