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地下室静得能听见电流声。俞枫晚调整着金属探测器的灵敏度,仪器发出的蓝光在墙面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时霁跪在一旁,手指轻轻抚过地板接缝处——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线,勾勒出边长约80厘米的正方形。
"就在这里。"他抬头,右眼的蓝色义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但需要钥匙..."
俞枫晚从口袋里取出母亲的信和那个小玻璃瓶。A-0的细胞样本在瓶中悬浮,像一团银色雾霭。"这个?"
时霁摇头,突然抓住俞枫晚的左手腕,指尖按在那道几乎消失的胎记上:"这个。妈妈的笔记说...『血脉是最后的钥匙』..."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却让俞枫晚的皮肤发烫。自从胎记开始转移,两人之间就存在着某种微妙的电流——像是共享同一个生命能量的两个容器。
"会疼的。"俞枫晚轻声警告,却已经拿出匕首。
时霁的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那种介于天真与诱惑之间的微笑:"哥哥舍不得我疼?"
刀尖划破皮肤,鲜血滴在地板缝隙上。不可思议的是,血液没有扩散,而是沿着细线精确流动,很快勾勒出一个完整的正方形。伴随着机械运转的嗡鸣,地板缓缓下沉,露出螺旋楼梯。
"果然需要『种子』的血..."时霁喃喃道,伸手想触碰阶梯,却被俞枫晚拦住。
"我先下去。"
螺旋阶梯像是没有尽头,每一步都让时间感变得扭曲。俞枫晚的手表指针开始乱转,手机屏幕闪烁后彻底黑屏。唯一的光源是时霁的义眼——蓝光越来越强,几乎照亮了整个通道。
"哥哥..."时霁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有声音..."
确实,从深处传来某种韵律——像是心跳,又像是脚步声。俞枫晚将时霁拉到身后,这个保护性动作让少年微微皱眉:
"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俞枫晚没有松手,"但受伤的右手还没完全恢复。"
时霁的右手确实还缠着绷带——三天前他试图复刻母亲设计图中的某个装置,不小心被能量波动灼伤。医生说不明白为何伤口愈合得异常缓慢。
阶梯终于到达底部,眼前是一扇镜面门。俞枫晚伸手触碰,镜中的"自己"却延迟了半秒才动作——就像母亲视频里的那样。
"倒影世界..."时霁轻声说,突然做了个实验:他朝镜子挥左手,镜中人却挥右手。"果然是镜像规则..."
门开了。不是被推开,而是像水面被搅动般泛起涟漪。穿过镜面的瞬间,俞枫晚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人将他体内的每个分子都拆开又重组。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这是一座与"羁绊之家"完全相同的建筑,但所有结构都是反的。更诡异的是,窗外不是夜色,而是明亮的白昼,天空中挂着两轮太阳。
"时间也是倒流的?"俞枫晚走向窗前,看到庭院里的玫瑰正从凋谢状态恢复成花苞。
"不...是循环的。"时霁指向书桌上的日历,日期在不断变化——2023年3月17日、2022年3月17日、2021年...最终停在2016年3月17日,母亲去世的那天。
客厅镜子里突然闪过人影。俞枫晚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但镜中的"他们"依然站在原地,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别看镜子..."时霁突然捂住俞枫晚的眼睛,"『房客』通过倒影观察我们..."
他的手心出了汗,呼吸变得急促。俞枫晚拉下那只手,发现时霁的义眼蓝光变得不稳定,像是受到干扰。
"怎么了?"
"有人在...呼唤我..."时霁痛苦地按住右眼窝,"是妈妈的声音...但不对..."
声音来自二楼。两人谨慎地上楼,每一步都让周围的空气更粘稠。主卧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柔的哼唱——是母亲常唱的摇篮曲。
推开门,俞枫晚的血液凝固了:母亲坐在床边,穿着去世那天穿的藏青色旗袍。但她不是一个人——沈清站在窗边,怀里抱着什么...一个婴儿?
"小晚,你来了。"母亲转过头,笑容温暖如记忆中的样子,"看看你弟弟...刚满月呢..."
俞枫晚后退半步。这个"母亲"看起来太年轻了,像是二十年前的版本。而且她叫他"小晚"——这个昵称母亲生前从未用过。
时霁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她们...是『倒影』..."
"傻孩子。"沈清——或者说像沈清的东西——笑了,"我们当然是倒影...但也是真实的..."她怀中的婴儿突然哭起来,襁褓散开一角,露出左手腕上的"7"字形胎记。
时霁像被雷击中般僵住:"那...是我?"
"是你,也不是你。"母亲——倒影母亲——轻声解释,"『镜像之城』里保存着所有时间点的『切片』...我们是2016年3月17日的切片..."
俞枫晚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里是意识层面的虚拟空间,那么这些"倒影"可能是记忆的具象化,或者是...
"陷阱。"他低声警告,"第七号引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倒影母亲突然哭了:"你们必须离开...『城主』已经醒了..."她的身体开始闪烁,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A-0的原始意识...它想要..."
沈清的倒影尖叫一声,怀中的婴儿掉落——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变成一团银色物质,迅速爬向时霁的脚踝。
"时霁!躲开!"
太迟了。银色物质顺着时霁的裤腿爬上去,在接触他右手伤口的瞬间融入体内。时霁发出一声介于痛苦与愉悦之间的呻吟,右眼的蓝光暴涨,照亮了整个房间。
倒影母亲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快走...通过主卧的镜子...能回到你们的『层面』..."在完全消失前,她最后说,"找到真正的我们...在『核心室』..."
整栋房子开始震动。俞枫晚拽着时霁冲向主卧浴室——那里有面全身镜。穿过镜面的感觉比来时更痛苦,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两人跌倒在真正的主卧地板上,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你怎么样?"俞枫晚立刻检查时霁的右手——绷带下,伤口竟然完全愈合了,但皮肤上浮现出银色纹路,像电路图。
时霁的眼神涣散:"它给了我...记忆..."他抓住俞枫晚的肩膀,"哥哥...我知道『城主』想要什么了...不是我们...是..."
话未说完,他突然昏了过去。俞枫晚将他抱到床上,发现少年的体温高得吓人。更奇怪的是,当他试图用湿毛巾降温时,水滴在接触时霁皮肤的瞬间变成了银色,然后被吸收。
窗外,真正的夜空开始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让俞枫晚想起那个预言——"当天空哭泣时,门才会开"。
现在门开了,但他们带回了什么?
凌晨三点,时霁的高烧退了。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俞枫晚的手:"浴室...镜子..."
镜中的两人看起来精疲力竭。但当时霁抬起右手,镜中的"他"却没有同步动作——而是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向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