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在她脸上,她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竟是姜迎伸手握住了蒋其文的手,这才叫她少挨了一巴掌,姜逢顿时松了口气。
“母亲,逃婚是我的主意,同姜逢没有关系。昨日是她收留了我一晚,这才与我一道回来。”
蒋其文见她们二人俨然已站了一条战线,心里生出些被背叛的感觉,气得嘴都要歪了:“就算不是她的主意,那也和她脱不了干系!我们姜家真是好福气啊,生了两个女儿,一个下毒谋害亲弟,把未婚夫送入大牢,一个直接逃婚,叫娘家颜面尽失,真真是你们父亲的好女儿!”
“给我跪下!”
姜迎双膝弯曲,脊背挺直跪在地上,不知怎的,姜逢也有一种不由自主地想要下跪的冲动,她暗暗在心里唾弃自己膝盖软。
门外忽地一阵骚动,下人来报:“夫人,是老爷回来了。”
“正好,让你父亲来教教你规矩!”
说话间,一道肥胖的身影已经疾步走来,不大一会儿便来到厅中。
姜竭喘着粗气靠在椅背上,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不急不忙地顺了气儿,这才语气阴沉道:“你知道我方才去严家,他们家什么态度吗?”
“不知。”
“哼!”姜竭大手一挥,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那茶盏瞬间四分五裂碎个彻底,“他们家没一个人有好脸色的,严监丞更是连话都不想与我多说!我原以为等你嫁了过去,你弟弟进国子监的事情便板上钉钉了,我筹划得天衣无缝,结果呢?都被你这个孽女给毁了!”
他语气激动,口中飞沫乱溅,一双浑圆眼珠瞪得像是要掉出来。
“自古以来商人入仕有多难你不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一番功夫才能在严监丞面前说上话你亦不是不知道,却还是眼睁睁看着我的心血打水漂了!你要毁了你弟弟,毁了我姜家吗!”
“那父亲呢?”姜迎面上血色尽失,轻声问道。
“什么?”
“父亲要毁了我吗?您不是不知道那严舜是什么人,不学无术猖狂愚蠢,日日流连女人堆纵情声色场,女儿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吗?您这是要送我去死。”
“我送你去死?”姜竭粗短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抚着胸口怒骂:“严家已是我能为你寻得的最好婚事,你还要如何!你一介商贾之女能攀上官家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怎么,你还想做皇妃呐?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姜迎眼里挂着泪,却直直迎上姜竭,目光如炬地站了起来:“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严家不是你为我寻的好婚事,是你为弟弟寻的好靠山!你以为我嫁进严家旁人就会高看姜蔚一眼吗?他不照样是商人子,在监学中排最末等,照样会受人欺凌被人看不起!父亲你既然这么在意自己商贾的身份,为何不自己考取功名呐?”
“你放肆!”姜竭一个反手狠狠甩了姜迎一个响亮的耳光,姜迎被扇得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往后倒,幸好姜逢站在身后将她给扶住。
“从小到大,我是少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如今要你嫁个人你就这么不愿意?那将来我死了让你回来奔丧你是不是也要逃啊?你到底是不想嫁人,还是心里嫉恨你弟弟,见不得他好?”
“父亲?”姜迎满脸错愕,她像是从未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一般,如今看他竟是满脸的陌生,“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小肚鸡肠傲慢无礼,是不是?”
“是。你出去看一看,哪家的姐姐不亲近自家弟弟?只有你,跟个怪胎一样谁都不亲近,你要不是有个嫡女的身份在,将来好嫁人,你以为我还会如此哄着你顺着你?你做梦吧!”
这话说得极其残忍难听,饶是蒋其文也不禁皱了眉:“老爷,您怎么这样说话呢?气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您平时多宠迎儿啊,迎儿现在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
眼见着姜竭的态度似有所软化,姜迎一句话又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我没错!”
“你说什么?”
“我没错!我想不通自己错在哪儿,我这辈子也想不通自己错在哪儿了!我只是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不想像母亲和孟姨娘一样困在后宅里蹉跎半生!我也想读书,想经商,想做活,想嫁给我自己喜欢的人!”
姜竭喉咙里“呵……呵……”地喘着粗气,想来是气得狠了:“那你喜欢谁?你告诉我你喜欢谁!”
“我喜欢裴郎!”
姜迎自暴自弃般喊出这句话,顿时全场寂静,没人敢说话。
“裴再贤,城外农户之子,家中只剩一位年迈的老母,为人良善本分,自幼饱读圣贤书,却因出身微末被他人顶替了科考资格,你们看不上他的出身,在他来提亲之时对他百般羞辱,甚至叫人将他打了出去!”
“我一开始以为,我对他的感情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嫁不成便嫁不成,难道我姜迎要吊死在他这棵树上吗?可后来,这份喜欢一日比一日浓烈,一日比一日清晰,折磨得我连入睡都难,我才知道,我非他不可。”
姜逢像是窥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震惊,为何这件事她从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