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许来对这个姐姐也毫不隐瞒,将上午发现的疑点一一告知,并说明隔壁邻居家那个女人极有可能瞧见了什么但是不肯透露。
“桂大嫂?那个女的是不是长头发,瘦瘦的?”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不过她下巴长着个瘊子,还有几根毛……”
“就是她没错,我去问问!”
“你等等……”梅许来想跟上去,一出门就被次卧那群老人拦住,问东问西,吵个不停。老人身上特有的那股子老味儿凝聚在这个楼道口,老人嘴巴里那股子酸味儿正朝着她喷吐个不休……
“你大舅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光安个子很高,嗓门很大,其他的老奶奶围在她身旁,好似一群小鸡仔围着老母鸡。
“我怎么知道啊!”梅许来甩开她们,仗着年轻人这副身体几步一跨下了楼,留下这群缺钙的老人一个跟着一个扶着墙壁缓慢下行。
然而,已经跟不上梅雁雁的步伐,却意外发现小外甥方致远——梅雁雁的儿子——正牵着老九的手往后院走去。
她情不自禁跟上去,只觉得这个组合奇怪无比。
来到已被封口的井边,方致远小小的肉手指着那口井,用嫩呼呼的嗓音问:“你是说,我外公昨晚就是掉进这里面去了?”
不待老九回答,梅许来一把抱住小外甥,怒道:“你跟小孩子说什么呢?”
“实话。”老九摊摊手。
封住井口的盖子是一块略宽于井口的圆形铁皮,中央有个铁扣,连着一根麻绳。这口井一般不会封口,除非是逢年过节家里来了小孩子,因此这块铁皮无用武之地早已锈迹斑驳。
“小姨,这里面有什么啊?”方致远拽拽她的手指,满脸天真,丝毫不知道这正是夺去他外公的可怕地方。
“这个菜园子被踩得真惨……”老九幽幽说着,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语气惹恼了梅许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攒足了情绪才慢慢开口:“你的意思好像是,这里死了个人跟拔了一棵包菜是一样的事情。也对哦,都是一条命,一条人命跟这么多蔬菜的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是不是?所以你在这里为蔬菜忧伤抱不平,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甚至于你带着一个才五岁的小孩来到这口刚刚……刚刚吞没一条生命的井边,我也是能理解的,不过是死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对吧?”
一鼓作气说了这一通,梅许来心中不但没有丝毫畅快之感,反而越说越伤心,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流进嘴里,又咸又苦,鼻涕也止不住地冒出来,她不断吸着气,才让自己没那么狼狈。
许久的沉寂之后,老九递来纸巾,“擦擦吧,这小孩被你吓到了……”
果然,方致远已经退到老九的腿边,像看见一只怪物似的,惊恐地看着她。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得十分突兀,就连本人都不明白原因。
梅许来跟老大其实并不亲热,甚至一度有仇。她极度沉迷电视,幼时家里条件不好,只有一台二手黑白电视,只能收看两个台。于是她经常一个人走去老大家,只因为他家花钱买了有线电视。
老大从没对她摆过脸色,然而,等她开始念书后,慢慢地开始反感老大。她不喜欢老大用筷子敲敲碗沿,老大家的就颠颠地跑去为他加饭……
她不喜欢,却没办法。
“来来!你在哪里?”梅雁雁的声音穿破层层人潮,来到后院,紧接着,那张小小的脸从厨房里伸了出来,“我知道她看见什么了!她看见一只鬼跟着我爸爸!”